第53章 中屋場的忠財伯(第1/2 頁)
第二天一大早,楊忠誠從床上爬了起來後,披上件衣服便往中屋場而去。
他昨天只顧得收拾屋子,還沒來得及去給他大哥楊忠財說羅曼柔這件事。
天剛矇矇亮。
一年四季,每天的這個時刻,遠山裡陰峪河 “嘩嘩”的流水聲都會因為黎明的寂靜而顯得格外響亮。
清亮的河水從遙遠的深山裡一路怒吼狂奔而下,湍急的流水在進入下浜時卻忽然慢了下來,變得那麼嫻靜,環繞著下浜這個半島似的開闊谷地緩緩地淌過,再蜿蜒地往下游崇山峻嶺中隱去。
陽曆九月底,農曆才剛8月份,山裡的秋天卻總是在這時就如約而至。
一年之中,也只有在這個季節,河水才會那麼清,那麼靜,遠遠望去,宛如一條淺藍色的絲帶環繞在下浜周圍。
這是一個晴日。
清晨那濃濃的霧氣正從淺藍色的絲帶上蒸騰,帶著秋天的細微涼意,開始溼漉漉地沿河邊谷地升騰,慢慢越過公路,很快便籠罩住下屋場李精誠家,從山腳往山頂鋪天蓋地瀰漫而去。
半山腰裡,一大片蔥翠的竹林中一棵正在落葉的高大椿樹上,幾隻花喜鵲不等天大亮就你追我趕“唧唧喳喳”叫個不停。
竹林掩映下,一排黑色的瓦屋在晨曦中逐漸清晰起來,這裡就是中屋場。
中屋場地勢開闊,住著六七戶人家。
最下面的那一長溜刷了白石灰的土牆瓦屋剛露出端倪轉即又被大霧籠罩起來,只有那高大的山牆在霧中忽隱忽現。
這裡就是楊忠財的家。
東邊廂房的木門“轟的”一聲突然開啟,略顯老態的忠財伯披著件黑色夾克,雖佝僂著腰,卻很利索地從將近兩尺高的木門檻上跨出來,走到院子裡,一邊抬頭望著天,一邊習性地“吼吼哈哈”地清著嗓子。
眼前的霧告訴他,今天又是一個秋高氣爽的好晴天,而這種天氣正是秋收的好日子。
他對著堂屋右邊窗子扯開嗓子就是一聲大吼:“哦!起床咯!”
頓了一頓,又繼續吼道,“起來咯!東娃子!東娃子,起來得咯!”
又對著左邊的窗子一聲大吼“上學咯!田娃兒!田娃子,要上學噠咯!”
這幾聲吼,驚起了竹林裡夜息的一群麻雀,浩浩蕩蕩撞向中屋場上行不過200米的甑子包,蕩回處在山凹處的上屋場,又被生硬地反彈至對面的烏鞘嶺,再被彈回來……
如此在兩山間反覆迴響好幾番,聲音才漸漸變小,直到“哦哦……”的餘音消失在遠山的幽谷中。
隨著這聲吼,寂靜的小山村下浜頓時鼎沸了。
公雞們一個個比賽似地扯著脖子開始司晨;看家的狗兒們或雄渾或清脆或陰柔地開始了宣佈主權的清晨狂吠;牛兒們扯著嗓子“哞哞”地叫了;田老漢開啟羊圈柵欄門,一邊吆喝著“喝尿!喝尿!喝尿喝尿!”一邊“啪啪”甩著羊鞭趕著羊群上牧羊坡了……
浜子裡各家各戶的漢子們也扛上鋤頭上坡下地了;上屋場的孩子哭了;下屋場的姚家嬸子教科書般的 “早吵”開始了;乳白色的炊煙從家家戶戶黢黑的煙囪裡嫋嫋地升了起來……
幾十年來,下浜每一天的勞作,每一天的生活,都是在忠財伯的這一聲吼叫聲中開始的。
大集體時,忠財伯被推舉為下浜的村民小組長,後又被選舉為官坪村的村書記;文化大革命期間,他是官坪造反司令部的司令;而到了農村承包責任制之後,他開始擔任大隊書記。
這幾十年來,上到已經駕鶴西去的李精誠的二爺、三爺、六爺以及還在世的大爺、四爺、五爺幾個老人,下到才開始牙牙學語的小毛孩子們,對於忠財伯每日凌晨那一聲吼,都是那麼熟悉與依戀。
這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