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第2/5 頁)
沒了,暮鴉從田野上飛起,鼓譟著,往村後的林子裡去了。
十斤子用繩兜子提著卡,來來回回地選擇了半天,也未選定一塊田。三柳今天有點兒心急,想:你就慢慢選吧,反正這塊田你不會要的,今天就不等你了。想著,便第一回搶在十斤子的頭裡下了田。
十斤子心裡很不得勁,跳進一塊田就插,本來每隔五步就可插一根,他不,兩條腿不停往前�,將水弄得“嘩啦啦”響,身後翻起一條白練來,十多步下去了,才又插一根。傍晚的田野很靜,天空下只有十斤子喧鬧的涉水聲。
三柳剛插了一行,十斤子已插了一塊田。
三柳的卡還有一半未插,所有的水田就已被十斤子插完了。十斤子爬上田埂兒,將空繩兜往腰裡一系,在昏沉的天色裡,朝三柳詭譎地一笑,一蹦三尺,仰天胡叫地回家了。
三柳站在水田裡愣了老一陣,只好將剩下的卡補插在自己已插了卡的田裡,那田裡就密匝匝的到處是卡了。
第二天早晨天才矇矇亮,十斤子和三柳就下田收卡了。一人提一隻水桶,若卡上有泥鰍,便掄圓了,將線繞回蘆葦稈上,然後往桶邊上那麼很有節奏地一磕,泥鰍就被震落在水桶裡。十斤子故意將蘆葦稈在桶邊磕得特別響,並且不時地將並沒掛上泥鰍的蘆葦稈也往桶邊使勁磕。
而遠遠的三柳那邊,半天才會響起一下微弱的敲擊聲。
十斤子心裡有一種按捺不住的快樂,便在寂寥的晨野上,用一種故意扭曲、顫抖的聲音叫唱起來:
新娘子,白鼻子,
尿尿尿到屋脊子……
天便在他的叫唱中完全地明亮了。
初春的早晨,水田裡還很冷,三柳收罷卡,拎著水桶,縮著脖子,哆哆嗦嗦地往前走。
“三柳!”十斤子叫道。
三柳站住了。
十斤子走上前來,打量著聳著肩胛、兩腿搖晃的三柳,越發覺得他像只鶴。
“我要走了。”三柳說。
十斤子把自己的水桶故意挨放在三柳的水桶旁。他的桶裡,那些金黃色的泥鍬足有四五斤重。而三柳的桶裡稀稀拉拉十幾條泥鰍,連桶底都未蓋住。
“喲,真不少!”十斤子譏諷地一笑。
三柳並沒有注意到十斤子的嘲諷,只是抬頭朝遠處的那棵大柳樹下望去——
樹下站著蔓。
“你在看誰?”
“……”
“她好像在等人。”
“在等我。”
“等你?”
“……”三柳提起水桶往前走,將背衝著剛露出地面的太陽,個兒越發地瘦長,像一晃一晃的麻稈。
隨著太陽的上升,大柳樹下的蔓變得鮮明起來,人在百步以外似乎都能感到她那對明亮動人的黑眸。
十斤子呆呆的,像只痴雞。
二
蔓是從二百里外的蘆葦蕩嫁到這兒來的,才結婚半年,丈夫在雨中放鴨,被雷劈死在稻地裡。
從此,人們用怯生生、陰沉沉的目光看蔓。
蔓長得很有幾分樣子,全然不像鄉野間生長起來的。她走起路來,腳步很輕盈,腰肢扭動著,但一點兒不過分,恰到好處;眼睛總愛眯�著,像一隻貓受到了陽光的刺激,可一旦睜大了,就顯得又黑又亮;說話帶著西邊的口音,很清純,軟款款的很入耳,這大概是因為在水邊長大的緣故。
蔓站在大柳樹下。其實,這些天,這個時候,她總站在這兒,只不過十斤子沒有注意到罷了。
蔓穿一件藍布褂兒,頭上戴著一朵白花。她的臉色在朝暉中顯得很紅潤。她把嫩蔥一樣的手指交叉著,很自然地放在腹前。她寧靜地微笑著,臉上全無一絲愁容。丈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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