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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更溫柔的語調說話。展裴衡幾乎因這難得的歌聲軟調而撐開眼睛,但是他做不到,他敢打賭他一定是流了滿缸的血,否則不會這麼虛弱。這樣下去不行!詠賢環視四周,絞盡腦汁努力回想在學校時所接受過的護理訓練。
她雖對醫護沒多大興趣,但自忖自己並非鐵人也不是花木蘭,所以多多少少聽進了一些。幸好他身上的傷只是看起來可怕,實際上傷得並不深,只要稍加縫合便能夠止血。問題是,這裡沒有急救箱,就算有,也不見得能找得到縫合用的肉線。
沒辦法了,她咬牙決定。雖然她的家政老是在及格邊緣徘徊,但有總比沒有好。她相信他一定不會反對,畢竟身上多了條蜈蚣看起來頂多不雅,不讓它爬行卻有喪命之虞。
她翻箱倒櫃,找出平時最痛恨的針線,用燭火消毒了一下,再將放置在角落的上好白乾拿起,帶著一臉的決心走到展裴衡身邊蹲下。“把這碗酒喝了。”她撐住他的後腦勺硬要他灌下酒精濃度高達百分之六十的烈酒,據說此酒乃貢品,只有皇帝老爺才喝得到。
展裴衡迷迷糊糊的將酒喝下,差點教高濃度的酒精嗆傷,他的喉嚨幾乎快燒起來。“咳……咳……”他困難的咳嗽,不明白老天為何故意派這個沒良心的小魔女來整他,為何不能乾脆給他一刀?接著她拿出比刀子還可怕的針線,在昏黃的燭光下閃爍著駭人的光芒。展裴衡雖然快痛昏過去,但他還是看見了。
“這……該不會是給我……給我用的吧?”他上氣不接下氣的詢問,無法置信的看著那一根針,細細的小孔里正拖著一條長長的紅線,看來極為詭異。詠賢點點頭,二話不說拿起一塊碎布往他嘴裡塞,他還來不及抗議,一陣灼熱難耐,宛如烈焰的燒灼感隨即自腹胸間傳來。他彷佛被雷打到般彈起,詠賢差點抓不住他。
這女人居然往他的傷口潑酒,這算是哪門子治療法?詠賢無暇理會他的無聲抗議。事實上她也是第一次嘗試,手能不發抖就很了不起了。她拿起針紮下她家政課以外的第一針,小心的將線拉起。
記憶中,她縫的抹布從未過關過,老師對她硬是能將直線扭曲成幾何圖形的能力也曾給予高度肯定,唯獨死也不肯放水,迫使她成為古往今來第一個家政科被當的名人,從此名留青史。此情此景讓她回想起過去那段悲傷歲月。此刻她唯一的心願便是迅速完成手邊的工作。
展裴衡額頭上的汗珠正一顆顆往下掉,顯示出他正極力忍住痛楚。她的情形也好不到哪裡去,天知道她已經很努力想把傷口縫漂亮一點,但她的手藝實在是……算了吧,能止得了血才是最重要的,她安慰自己。當她汗流浹背完成縫合的工作時已是深夜,展裴衡也因疼痛而昏厥,她呢,則快累癱了。
詠賢拿塊乾淨的布拭淨他的面容。蒼白著臉的他看起來既陌生也熟悉。這是一個她從未見過的展裴衡,不再有教人迷惘的偽裝,有的只是最真實的脆弱。
她輕輕撫過他的五官。沉睡中的他看起來優雅、安靜並帶著些許稚氣,正是她逃避了泰半人生的出色面容。這張面孔曾使她坐立難安,太過於遷就她的性格每每教她嗤之以鼻。
這是她討厭他的原因,因為她這個人最不會應付的就是過於溫柔的性格。然而,命運的巨輪有它自己的方向,看來她逃過伊藤伸繁,卻沒能逃得過和他有著相同面孔的展裴衡。回家去。
詠賢想起他倒下前的話。在那雙如湖水般清澈的瞳孔中寫滿了驚慌,彷佛她再不行動就會永遠也走不了。她該走嗎,就這麼丟下他?在這一刻,她的心猶如千軍萬馬,任由回家的渴望和陪在他身邊的依戀交戰。
終究,她還是選擇留下。如果這就是上天安排的宿命,那麼她認了。或許她仍舊驕縱,仍舊不懂得體恤人,但至少她學會了一件事——對自己誠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