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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入土為安&rdo;這四個字,一下子點醒了修麗。除了她前夫的家,陳山妹還能背著大浩到哪兒去?大浩要入土,山妹一定會選擇把他跟父親柱子埋在一起。修麗這麼一琢磨,連氣也沒喘,轉身上了通往小尾巴村的路。她估計背著大浩的陳山妹,不可能走得那麼快。修麗打算等追上她,先幫她把孩子安置好,再帶她去找大隊伍。此時,連修麗也不能斷定。自己這樣急切地追趕陳山妹,到底是為了去抓她,還是為了去幫她。
沿著大路走了幾公里,修麗果然遠遠地看見了背著兒子還鄉的陳山妹和高舉著一把破傘為媽媽和哥哥遮雨的纓絡。修麗沒有上前招呼,而是不遠不近地尾隨其後,希望母子三人生離死別的團聚儘可能長久些,不要被自己的出現打攪。
天色陰沉,雨水像要為大地上無處不在的哀傷營造氣氛似的傾盆而下,也讓原本已經亂石密佈溝溝坎坎的路,變得更加難行。
大浩已經十四歲了。十四歲的男孩兒,身高體重早就超過了母親,他的上半身被一條棉毯嚴嚴實實裹住,胳膊軟軟地耷拉在母親的肩上,毫無知覺地晃蕩,而長長的雙腿幾乎拖到了地面,不時跟路上的石塊和土矻垃碰撞,幹擾著陳山妹的腳步,山妹走一段停下來聳一聳身子,讓兒子趴得更舒服些。失去了哥哥的小姑娘纓絡,跟在媽媽身後邊走邊哭,怕哥哥的腳被路上的東西刮到,又想替媽媽減輕點重量,過一會兒就彎下腰去抬抬哥哥的腿。
修麗看見,陳山妹把每一個動作都做得儘可能輕柔,似乎確信兒子還活著。聳動身子的時候,她還要跟兒子打個招呼:大浩乖兒子,媽不累,你好好趴著就行了,媽背得動你。有時候,纓絡的哭聲大了,陳山妹便制止小女兒說:纓絡,哭得仔細些,你哥睡著了,別吵醒他。
修麗的出現,讓陳山妹嚇得雙腿發軟,背著兒子就要下跪,嘴中連連說道:修管教,求求你,求你讓我把大浩送到家……我不是想逃跑,真的不是……
修麗一把攙住她,把大浩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滿含淚水說了一句:我先幫你背大浩一程……孩子管我叫乾媽,我也得儘儘當媽的心哪……
陳山妹驚得目瞪口呆,眼看著修麗背起兒子開始往前走,才如夢初醒拉著纓絡快步趕上去。
從小尾巴村經過的時候,修麗和陳山妹著實被村裡的災情嚇住了。往日萬金貴經營得繁華昌盛,堪與都市媲美的村街,眼下房倒屋塌,一片斷壁殘垣。陳山妹滿臉絕望地對修麗說:這下完了,大浩的奶奶家怕是毀了,奶奶可能也不在了。
修麗心下著慌,嘴上卻安撫她說:天無絕人之路,總會有辦法的。
陳山妹的淚水伴著雨水淌下來,悲悲切切說:修管教,你都看見了,老天爺給我們家留一點活路了嗎?
對陳山妹的說法,修麗不同意都難。她本來就打算先幫著她把孩子送到奶奶家,讓活著的死了的都有個安置。只有安頓好孩子們,再把陳山妹帶走拘押,她才覺得心安理得。路上修麗一直在考慮,萬一那個老婆子還跟上回一樣,死活不認陳山妹,該怎麼說服她。小尾巴村的慘狀讓修麗覺得,可能她準備的所有理由,都已經多餘了。
然而,奇蹟總在人們最絕望的時刻出現。當她們轉過一座毀壞變形的山頭,兩個人同時眼睛一亮。
前方一大片滑坡體的泥漿碎石中間,陳山妹婆婆家的小屋子,如聳立在河流中的燈塔,孤零零地站立著。仔細看時,原來她家的屋後有一塊巨石擋住了滑坡的衝擊,如母親用懷抱庇護著嬰兒,把那矮小破舊的屋子庇護下來。洶湧而下的泥石流,分成兩股繞過巨石,又在它的下方重新合流,造成了一個奇觀: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