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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友跳樓自殺。美國酷兒論者茱迪斯?芭特勒(Judith Butler)在她的《抑鬱性別/絕認同》(“Melancholy Gender/ Refused Identification”)一文中提出,抑鬱症的超自我承載滿瀉的死亡本能,因為哀悼所失的情緒過於沉重而無法消解,必須透過死亡的模擬才可平衡失重的自我和軀體。弗洛伊德在《*的原則》(Beyond the Pleasure Principle)一書中解釋,患上“創傷的精神官能症”(traumatic neurosis)的人充滿憂慮、不安和恐懼,自我時刻處於危險的意識中,經由噩夢的迴圈不斷重臨創傷的場景,重複經歷事發的經過與痛苦的感受,而解決的方法就是賦予病人勇氣重新面對現實,檢視傷痕,承認苦痛的根源,釋放被壓抑的自我,才可化解糾纏的心結,否則創傷能牽動死亡的本能,引發自毀的意向和行動。《異度空間》最後的一場,主角張國榮危立天台的邊緣,轉過身來面向女友的幽靈,坦白懺悔,並重新相信自己日後能夠攜著記憶生活的能耐,那是一個直接面對創傷的姿態,女友的幽靈於是消失了,主角從死亡的階梯上拉回自己,因為他不再刻意忘懷,而是將創傷變成生命的合成體,與它共存——這是將記憶挖出黑洞,重組於陽光下的自救方式。《異度空間》是一部肌理豐富的電影,張國榮飾演的心理醫生,浮映了人性許多未知的領域,監製爾冬升在電影的製作特輯中指出,人總存在強迫性、暫時性的自我失憶機能,以便“遺忘”一些不願記起的事情,但現實生活中的一些機遇一旦觸發這些記憶的禁區,人會因無法面對和接受而導致失常;導演羅志良也認為大部分的城市人都是寂寞的,電影故事裡的少女章昕、心理醫生、包租公,以及獨居樓上的青年阿世,都各自懷有不同的問題,不是被父母遺棄,便是家人去世或分離,致使創傷無法復元。如何反映都市寂寞人獨自承擔人性挫傷的後遺症是這部電影的社會面向,事實上,電影在開場的部分,利用主角的旁白、鏡頭的推移、心理學名詞的展示,同時又透過包租公喪失妻兒的自述、章昕洩露感情和家庭困擾的日記、樓上青年無聊的惡作劇,等等,浮現一個城市精神病變的心理影象——精神異常因寂寞而來,但中國人對“精神病”往往存有偏見,不是將它視作“瘋癲”不可近人,繼而諱疾忌醫,以致泥足深陷,便是漠視了它的嚴重性,忽略了失眠、幻覺和持續焦慮的症狀,拒絕承認問題的存在和治療的可能。電影的英文片名叫做Inner Senses,可知是一部探討人性內藏的意識、感官和思維的作品,我們每個人既不能倖免潛在許多連自己也未曾察知的心靈障礙,也無法避免生活上出現異於常態的行為,正如電影借張國榮飾演的心理醫生的口吻說:“人最難於瞭解的是自己,而人很多時候都十分脆弱,遇到不如意的事情日積月累便會變成心結,這些心結是家人和朋友所無法理解的,因此人必須學習調息和愛護自己。”這番話語,揭示自我治療的重要性,同時也無奈地預設“寂寞”是生命本質的存在,如果不能自救,便只有自毀。這些接近自言自語的電影旁白,在張國榮自殺離世後的日子聽來,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寂寞與生命同在,如果不能互相克服便只有彼此消亡!
張國榮在《異度空間》的演出細膩自然,飾演的心理醫生時而理性專業,時而驚惶失措,眼神失焦、渙散,臉容扭曲、憔悴,演活了一個精神病患者飽受心魔煎熬卻又苦無出路的境況。張國榮曾經說過,他接拍《槍王》和《異度空間》的原因,是希望嘗試一些另類的演出,多拍一些探討人性的電影,而不想再重複相近的角色,而且他一向喜歡“darkdrama”,認為一個優秀的演員應該是多層次的,帶有“psycho”的特質,這樣才能抓住人物亦正亦邪、難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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