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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悄沒聲息進來。她扶十八娃起來，默著聲兒替她挽了散發，替她摘下麻絲蘆杆帽圈子，替她卸下喪巾孝帽子，替她換下水浸泥抹的孝袍子。

十八娃坐在炕簷子上，猛然發一聲笑，高卷嫂嚇愣了，一時就臉色煞白。猛然傳來絃索聲，是西塬上人家又打花鼓子哩，花鼓子正打五更頭，一個悽慘悲涼的旦腔傳了過來：郎在對山割黃秧，姐流著淚兒打嫁妝。

後院裡有棵苦李子樹，結下青果郎先嘗。

強扭的瓜蒂流筋水，我到他家不久長。

我前腳進門公公死，我後腳進門婆婆亡；小姑子得下絞腸痧，小叔子擔水滾長江；他一家大小都死遍，我原舊歸來配我郎……

十八娃發一聲冷笑，又發一聲冷笑，一聲高似一聲，最後竟忍不住狂笑了。高卷嫂連忙捂她嘴，說：&ldo;好妹子哩，你瘋啦!你瘋啦!&rdo;又轉身咔噠一聲閂了門，看那燭淚流得一塌糊塗，正要拾掇拾掇，卻猛然蠍子蜇了一般起雙手，回首驚問：&ldo;你咋給孫氏先人燒咒香呢?&rdo;

此地風俗：堂前上香，雙香為供，獨香為咒!

十八娃緊握了拳頭，咬牙切齒地說：&ldo;我就是要咒!我就是要咒!&rdo;又是一聲高出一聲，高卷嫂捂她嘴也來不及了，就一巴掌打了過去。

十八娃被打暈了，身子一歪滾到炕上，高卷嫂自己沉不住，嗚兒嗚兒哭了起來……

高卷嫂當然不知道，十八娃的少女時代另有隱情。那是石甕溝坡座子上的獨戶人家，一個常年給瞎眼外婆供應柴禾的小牛郎，自小和十八娃挖菜菜、拾柴柴、唱曲曲的小牛郎，老販挑曾一門心思要招上門來做女婿的小牛郎。可是，當媒人的陳八卦把一顆白光光的銀錁子呈在瞎眼老婆婆的面前時，她的瞎眼放光了!她一口就允了這門親事!當老販挑從四川萬縣回來時，婚事已經定妥了。再加上寧花又在耳邊說，苦膽灣是平川地方，孫老者又是州川裡有名望的甲腳老者，以後期咱老了也好下山投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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