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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觀雪的眼淚大滴大滴燙過夏青的面板。
草叢裡蟲子在低鳴。
夏青抿唇,選擇不再說話,給他安靜的空間。
他之前就在想,樓觀雪這樣的人,逆境磨出反骨、黑暗滋生桀驁,活得那麼清醒認真,會為什麼而生出心魔呢?現在夏青知道了,能讓他的崩潰的,是連「活著」都成了一種原罪。
螢火蟲在荒草裡翻飛,寂靜的夜晚,土層之下很多響動。
「我們先出去。」夏青受不了這種氛圍,拽著他的手臂就要往冷宮外走。
樓觀雪說:「出不去的。」
夏青沉默看著他。
樓觀雪臉色蒼白脆弱,漆黑的眼眸前所未有的冷靜認真,輕聲說:「你說這裡是我的心魔,所以你也是假的,一切都是我臆想出來的。」
「沒有長大,沒有活下去。」
「人類把我當做鮫當做異類,鮫族把我當做人視我為仇人。」
他蹲在草叢裡,幼小的臉上流露出一種迷茫來。在信念崩塌、骨骼粉碎後,問自己:「那麼我到底是什麼呢?」他想到了瑤珂的話,在風中打了個冷戰,一字一字艱難地說:「我是……怪物?」
不該活著的怪物。
出生就是為了死,生命只是一場獻祭,連長大的資格都沒有。
他聲音輕的不像話:「我是怪物。」
「不是的。」夏青心也難過得不行,蹲在他面前,停了停跟他說:「樓觀雪,你跟我來。」
夏青把他帶到了那堵牆上。
兩個小孩並排坐著。
「第一次我就想問你,我坐牆上看到的是虛無的白,你呢,你看到的是什麼?」
風捲起樓觀雪縹碧色的髮帶,他不說話。
夏青深呼口氣說:「我猜,你看到的應該是御花園,是宮殿,是城牆,還有更遠處的天和地。」
牆上長滿了淺綠色的青苔和細微的白色小花。
夏青慢慢說:「我小時候,福利院還沒翻修的時候,最喜歡做的事就是爬上前門那堵塌了一半的舊牆發呆。」
「牆內一群小孩為鞦韆蹺蹺板吵個不停,牆外施工地挖掘機嘟嘟嘟一直在響。院長剛開始以為我是孤僻,但他很快就發現了,我不是和人合不來,我就是單純想坐到那裡去。」
「孤兒是沒有父母的,等於沒有來處。小時候的我對長大也絲毫不期待,同樣沒有去處。你現在可比我五歲時厲害多了。」
「可沒有來處,沒有去處,我卻從來沒想過我到底是誰該是誰。按照後世的說法來講,生命本就是一場輪迴。億萬年前宇宙大爆炸產生了元素粒子,成為天地,成為眾生,成為你我。而後又歸於黃土,歸於宇宙。」
夏青偏頭,淺褐色的眼眸認真看他,輕聲說。
「樓觀雪,活著是不需要被賦予任何意義的,活著就是活著。你那麼多年的努力,都沒錯。」
如果命運待你不公,好像那麼多年舉步維艱、如履薄冰的紮根生長都是笑話一場。
如果堅守的「活下去的意義」轟然崩塌,顯得可憐可悲,成為粉碎你傲骨的最後一擊。
那麼我想告訴你,它其實不需要被賦予任何意義,你為此做的一切,都並不可笑。
樓觀雪低下頭,睫毛顫得厲害,牙齒咬得唇發白。
夏青嘆口氣,說:「你也不是怪物。」
他湊過去,伸出短小幼嫩的手,為他擦去眼角的淚,聲音像風一樣又緩又慢:「你怎麼會是怪物呢,她生下了你,不代表有資格評定你的人生。」
樓觀雪抬頭,眼角還是通紅,黑髮隨縹碧髮帶飛揚在空中,眼皮上的痣泛著血光。
很久之後,樓觀雪沒什麼感情笑了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