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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青就站在原地,聽圍觀的人在討論。
他們罵開發商是個畜生沒良心卷錢跑路。又唏噓遇到爛尾樓只能自認倒黴。
還聽他們感嘆這個男人多可憐。
父母過世沒幾年,老婆就得乳腺癌走了,花了半生積蓄付了個首付等著給孩子結婚用,結果上個月孩子在外地上大學出了車禍,現在房子也打了水漂。
一生的塵緣羈絆,辛勤勞作,都如泡沫轉瞬成空。這個沒什麼文化,老實木訥的男人走投無路,只能選擇以這樣的方式終結生命。
夏青在孤兒院吃午飯的時候,也聽護士提起了這件事。
坐他旁邊兩個小屁孩上午剛為搶鞦韆打架,現在又為了搶塊排骨吵了起來,吵到最後哇哇大哭。
護士前一秒才說著「我要是他我也不活了」,下一秒就跑過去「又怎麼了,怎麼哭了啊。」
另一個護士搖搖頭,對上夏青的視線,忽然愣了愣,彎下身小聲問:「青青,你是不是看到了?」
夏青嚥了口飯,點點頭。護士急了,怕給他留下陰影創傷,趕忙找了心理醫生來跟他聊天。
最後夏青的檢查很正常,眾人舒了口氣,以為是他沒看清或者太小對死亡沒概念。
但其實都不是。
夏青記不起小時候的感受,就記得他是哀傷的。哀傷到很長一段時間,他坐在那堵牆上,看著對面高高的爛尾樓,總會想那個男人當時心裡想的是什麼。
死去的父母?離世的妻兒?還是這棟成為壓倒他最後一根稻草的爛尾樓?
孤兒院宿舍樓欄杆上鐵圈生了鏽,牆壁斑駁脫落掉漆,樓梯通向嬉嬉鬧鬧的宿舍。
夏青小時候只是有些古怪,但並不孤僻,他甚至和每個人關係都挺好的。
有一次咬著小夥伴給他的一塊錢的冰棒,他過樓梯口聽到了一個剛畢業的護士哭著打電話。
她就蹲在角落裡,眼眶紅得像外面的夕陽,聲音顫抖,竭力嘶吼:「那你要我怎麼辦!你說啊!你要我怎麼辦!」
電話那邊是她異地戀的男朋友,日復一日的吵架讓這段年輕的感情岌岌可危,沉默很久後,電話那邊疲倦地說:「我真的不想每天給領導當完狗累死累活後還要和你吵架。我有點累了,你不累嗎?」
護士咬著牙齒說:「累,早他媽累了,分了吧。」
她埋頭哭了一會兒,又接到了來自母親的電話。還沒開口就是要錢,說她弟弟上大學了要臺新電腦,家裡的房貸這個月也沒著落。她崩潰地罵了回去。婦女頓了下,開始嘀嘀咕咕說教,說她大學讀完有個什麼用現在當個社工也沒幾個錢,全怪她當初任性沒聽大人的話選專業選工作。護士毫不猶豫把電話掛了,牙齒打顫,眼眶赤紅,臉上卻流露處一種迷茫來。
一種夏青在很多人臉上看過的迷茫。
「吃冰棒嗎?」夏青想了想,把另一個五毛錢沒開啟的冰棒地給她。
護士明顯沒反應過來他在,愣了愣。呆呆接過,一口咬在下去,冰碎在嘴裡,凍得她眼淚呼吸都在顫抖,卻牽強地笑起來。
小時候社會各界愛心人士會給孤兒院捐書。
夏青印象很深的一本,叫《活著》。
裡面有句話。
「最初我們來到這個世界,是因為不得不來;最終我們離開這個世界,是因為不得不走」。
他對生死的概念或許就源於這句話。
然而院裡的阿姨總騙他們,「死了就是去一個再也回不來的地方繼續活。」
當然,她騙過了所有小屁孩,沒騙過夏青。
不過夏青的表現跟「被騙了」的小屁孩也沒區別。
因為他從來不抗拒生老病死,也不害怕離聚散,跟什麼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