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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第一次」,萬相宜遲疑一下,生怕自己聽錯了。
姑娘又說:「這次又流了,醫生說一定要做,說什麼……反正挺嚴重的,他就做了,我剛取到結果——」她看著桌上的檢查單說。「染色體異常,天生的,你是第二個看到報告的,他還不知道……你還有什麼好趾高氣昂的?」
萬相宜低頭細看,檢查單被對摺好幾次,拆痕縱橫交錯,可見姑娘內心多麼糾結。結論是幾行字,有一串數字,46下面做了特殊標註,剩下是「核型描述」「xy」之類,大部分看不懂。
姑娘冷笑一聲:「所以心虛的應該是你吧,我來找你,我是不怕的,馬明知道我也不怕。」
萬相宜思來想去,還是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應該心虛。
姑娘更理直氣壯了:「你這麼有心機,馬明到現在都不知道吧?跟別人生了孩子,為了佔馬家的便宜,就讓子姓馬,你也是費盡苦心了。」她一下一下拍著桌上的檢查單,「憑什麼我跟他過苦日子,他替你養孩子?還供你穿著戴著,憑什麼?」
姑娘已經涕淚橫流,雙手捂臉,又激動又委屈,小聲嗚嗚嗚地哭,在座位縮成一團。
她在哭聲的停頓裡說:「我為他一次又一次流產,馬明他媽買一隻鴿子燉一大鍋湯,恨不得讓我喝一禮拜……嗚嗚嗚……」
萬相宜見她一時半刻很難平靜,想到她的遭遇,又有點不忍。這樣看來,她也是受害者,這筆帳也不該算到她頭上。
強弱之勢太明顯,她只能由對抗轉為安慰:「要不你喝點水吧。」
姑娘不管不顧地哭,也不知道聽不聽得到。
萬相宜想了想又說:「你看我今天過得挺好,是挺好,可是姑娘,你知道我是怎麼過來的?那不是幾千塊錢、幾萬塊錢的事,那是……」她停下來,想找到適合的表述方式。又覺得她自己也描述不清楚,即便描述出來,面前這位姑娘的狀態和心智,恐怕也心不懂。
那是什麼呢?那是尊嚴掃地,價值感喪失,感情觀解體,是沒了歸宿無傍無依。那段時間,她覺得自己什麼都沒有,枉活了三十年。
女孩哭聲引來店員側目,她抽出兩張紙,遞過去:「擦一擦。你還沒出小月子吧?這樣哭眼睛會壞,以後見風流淚。你也不應該自己去醫院,又跑來找我,身體是自己的,得自己珍惜。」
姑娘接過紙巾,擤了擤鼻涕,說話都是鼻音,感覺鼻子有三斤重。「第一次養了兩周,這一次,馬明他媽說,不流血就算好了。」
萬相宜翻了個白眼:「這得聽醫生的吧,你媽媽怎麼說啊?」
「他們還不知道。」姑娘臉色本來就不好,哭完全臉都浮腫起來,像吃了毒蘑菇。
萬相宜見姑娘情緒略有好轉,起身說:「抱歉,我先打個電話。」
她撥出電話,走到店外,等待對方接聽。
尹小航立刻接起來,語氣很爽朗:「剛才在忙吧?」
「嗯,有點事,還沒處理完。」
「……不是吧,意思是要加班?」主馬路的鳴笛聲越來越響,晚高峰馬上要來了。
「恐怕會點晚。要不我改天再找你?」聽筒裡也有鳴笛聲,尹小航在開車。
他有點失落:「那你看吧,萬一早結束就給我打電話。」
「那你去哪啊?」
「去找樂子啊!」女朋友這麼忙。
「那你……注意安全。」
萬相宜回到店裡,姑娘卸去敵意看著她,她剛才站在窗外打電話,就一直被姑娘注視著,她知道。
萬相宜把桌上的檢查單推過去:「這個你收好。我給你看樣東西。」
她調出手機裡馬炯炯的照片,這張是幾個月前,嬰兒肥最明顯的時期。小孩額頭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