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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琛從前習慣咬牙捱痛,而痛到了這等程度,哪怕咬碎一口牙齒也不頂用了。他悽厲地哭嚎起來,恨自己的身子不爭氣,痛苦宣洩到極處,滿面儘是熱淚。
筍兒生不出來,陣痛卻不肯停歇。
晏琛在漫長的絕境裡反覆苦熬,熬幹了力氣,兩條胳膊軟綿綿的,身子止不住朝前傾晃,最後額頭抵地,變作一個叩首的姿勢,僵跪在泥土裡。
股間悄悄淌下一滴血,順著大腿流到了膝蓋。接著一滴又一滴,不肯停止,流得越來越急,連作一道扭曲的血線,在膝蓋處匯成了小小的血泊。
和第一滴血同時掉落的,還有一枚碧綠的細竹葉。
它離開枝梢,在空中輕柔飄蕩,安靜地落在血泊裡。然後,旁邊接二連三地飄來了竹葉子,須臾積起十幾枚,在血液中聚作一團蒼翠,葉脈紋路染成絲絲鮮紅。
晏琛的意識開始渙散。
他聞到了死亡逼近的味道,漸漸籠罩全身。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響起了木門輕微的轉軸聲。
咯啦,咯啦。
滂沱大雨掩去了世間的一切聲響,晏琛沉浸在腹痛之中,本該注意不到,可不知為何,他竟將聲音聽得清清楚楚,全身的力氣都灌注到了手臂上,撐起顫抖的身體,抬頭望向院門。
眼中淚水尚熱,視野裡一片水霧瀰漫,什麼都是模糊的。
可他知道,那個人影是陸桓城。
陸桓城來接他了。
他不敢眨一下眼睛,生怕眼眸稍閉,陸桓城就消失不見了。
積壓已久的情緒在這一刻驟然迸發。晏琛太委屈,想起那些被棄之不顧的夜晚,想起在腹痛中淪喪殆盡的尊嚴,頃刻間哭得不能自控,灼熱的淚水紛湧而出,燒痛了面板。
&ldo;桓城,桓城……&rdo;
他艱難挪著膝蓋,一寸一寸地往前爬。鮮血淌得愈急,化作早春融雪的一條溪,忽然湧出一大股,滴滴答答墜入渾黃的泥水,暈開了刺目的殷紅。
&ldo;桓城,你救救我……帶我回去……&rdo;
桓城,我們的孩子要出世了。
你帶我回去吧,我什麼都不求了‐‐不求夫妻名分,不求長相廝守,也不求你像從前那樣寵愛我。
你不必與我說話,更不必用正眼看我,就當我是一根沒有靈魂的竹子,將我帶回家去。竹庭裡還有我的一方立足之地,我會乖乖待在那兒,從此遠離人間,再也不聚出人身,與之前的三百年一樣,做一根不聲不響的好竹子。
你若來了,我就閉上眼睛,不瞧你,不擾你,我也會教好筍兒,讓他跟著我,一輩子附在竹身裡,做一個乖巧安靜的好孩子。
從生到死,除了你,世上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我和筍兒的存在。
如果當真恩斷義絕,形同陌路,連陸宅也不容我們長居,你就把竹子遷到外頭去。竹子生來命硬,最易養活,一片不太荒蕪的土地,一點陽光一點水……就夠了。
腹部劇烈掙動,筍兒發了瘋,癲狂鬧騰著撐開胯骨,不顧一切地往外頂。
它是個靈氣充盈的孩子,知道自己和爹爹快要沒有機會了,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就係在它身上,只有搶在父親面前出世,發出一聲清亮有力的啼哭,才能挽留他離開的腳步。
筍兒還小,還有整整一輩子要活,不想那麼早地曝屍山野,被雨水和爛泥砌作一座墳塋。
它急了,兩隻小腳丫用力亂踹,蹬進爹爹腹中。晏琛只覺腰身痙攣,險些開腸破肚,雙眼一翻,整個人歪倒著滾進泥地裡,身子來回翻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