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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邀我出去喝酒。”抖了抖包袱,袱中瓷瓶磕碰相撞,發出咯喇的脆響。
林飛瞥了一眼林準之,道:“裡面裝的都是飲酒的器具,你如果不信,自己開啟看看。”說著把包袱一扔,丟到桌上,果真是一陣的乒乓響。
林準之只一聽,已清楚包袱裡裝的確都是陶罐瓷瓶之類,神色稍緩,走近幾步,道:“爹好久都沒有和你說說話了,你過來,我們父子倆一齊喝幾杯。”把酒壺放在桌上,忽見桌面硯臺下壓了幾張紙,林飛極少動筆寫字,林準之因此好奇,便取了幾頁紙來看。
月光從梁下射入屋內,照在紙上,林準之隨意一瞥,登時大怒。若換了別人來寫書信,定是按格落字,字跡大小適中,月色朦朧,林準之多半是看不清。偏偏林飛寫的信,一個字能比過常人寫的四五個字大小,一下子便顯了底。林準之聲色俱厲的道:“混帳東西,學人撒謊,還要離家出走,你,你!”一句話沒說完,已大咳起來。
林飛想上前替他拍背順氣,走到身前,已被林準之抓住。林飛一驚,脫口而出,道:“你讓我去做道士,我豈能不走!”
林準之怔了怔,喟然道:“爹這麼做,是為了你好。”
林飛道:“我可瞧不出半點好處,整日唸經打坐,悶也悶死了。”
“你怎麼知道都是念經打坐,我問過道長,也有攀弓踏弩,飛天入地的修煉法子。”林準之皺了皺眉。
林飛嘀咕道:“總歸是念經打坐多一些。”
他小時候常被林準之帶去寺廟道觀,聽多了詠經誦佛,長大幾歲後,林準之嫌他野性,每年都要帶他去甘泉寺,託無悔和尚管束,那無悔和尚精通武藝,林飛鬥不過他,便在井中下藥,把寺中僧人和香客都迷翻了,幾日幾夜昏睡不醒,險些鬧出人命。無悔和尚依葫蘆畫瓢,把林飛捉去,也將他迷得渾渾噩噩,十幾個僧人日夜不休的在他身旁唸經,過了幾日,又將他鎖在一間小院內,要他戒語持齋,背誦心經,一個月後才放他下山。林飛吃了這番苦頭,自然恨上了和尚道士,聽見禪語真言,便覺頭昏腦漲。林準之要他去做道士,他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
良久,林準之道:“就算是打坐唸經,但如果真能與天地山川同壽,為什麼又不去!”
“不去,不去,活得再久也不去,剩我孤零零一個在世上,教別人來可憐。”林飛一個勁的搖頭。
“你二哥和四妹也會娶親嫁人,我林家子孫開枝散葉,怎麼會只剩你一個。”林準之嘆了口氣,道:“但凡神仙,都住在那閻浮世界、古洞仙山,凡人平生想見一面都不可得,如今神仙就在家中,天賜良機,怎能錯過!”言語中透出斬釘截鐵的味道,斟了一杯酒,仰頭飲下,面色立刻變得紅潤。
林飛硬著頭皮道:“要去你自己去,我反正不去。”
砰的一聲,林準之抬掌在桌上用力一拍,怒道:“我和你商量,你聽不進,總之這次,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林飛漲紅了臉,冷笑道:“我去便是,反正自從媽死之後,這世上就沒人再對我好了。”
林準之頓時怒不可抑,道:“你從小頑皮,闖了多少禍,惹了多少事,你還敢提你媽,你對得起你媽的在天之靈麼!”
林飛大聲道:“我怎麼不敢提,當年洪災氾濫,你在鳳歧縣做官,不加固本縣境內的堤壩,反而帶了工匠士兵,六百里疾馳,去替何盛魁那個貪官搶修堤壩,只因何盛魁的舅舅是冀州刺史!後來鳳歧縣潰堤,媽帶人去疏散百姓,她是替你死的!”
此事是林準之唯一悔恨之事,也是他心中永難撥去的一根刺,此刻從林飛口中說出,當真惱怒已極,啪啪兩聲,連打了他兩個耳光,林飛晃了晃,想到死去的媽,又心痛又委屈,恨恨的瞪了林準之一眼,轉身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