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故人不在(第1/5 頁)
那晚,許織夏沒有等到他,等到的是警署醫務室的軍醫。
也是那晚,紀淮周抱著母親的骨灰盒登機,心如止水地離開了港區。
這一走,他沒想過再回來。
半夜,航班安全降落杭市。
私家車勻速行駛在高速公路,大路空曠,收音機關著,車內很靜。
後座,紀淮周纏繃帶的手搭在骨灰盒上,閉眼靠著,聽著窗外其他車子飛馳過的風聲一聲掠過一聲。
周清梧坐在副駕駛,說著長輩對晚輩的關懷。
適當寒暄幾句後,周清梧說起到:“阿玦,以後留在杭市吧,戶口就落到小姨家。”
紀淮周對周清梧的噓寒問暖置若罔聞。
雖說周清梧是他母親的親妹妹,是他實打實親緣上的小姨,但事實上他們的姨甥關係,同周祖生的遠親比起來,深不到哪兒去。
他只是在杭市出生,幼時生活過幾年,而後便跟隨母親去了港區,時至去年,他和周清梧已經近十年未見了。
這一程再有交集,也不過是因為他母親的病。
“等事情過去,小姨陪你回趟港區,辦一下學校和機關的手續。”周清梧又說。
或許在周清梧看來,他終歸是自己的親人。
可在紀淮周眼裡,這簡直如同對一隻流浪野貓的施捨。
“周老師。”紀淮周叫得生疏,終於不緊不慢開口:“不要隨意投餵一隻野貓。”
他闔著眼,語氣有點涼,也有點懶:“它其實很自在,你非要餵它一頓,才真顯得它可憐了。”
周清梧是杭市高校的心理學教授,不難領會到他意思:“野貓也是貓,是個人都不忍心看它流浪的。”
紀淮周勾出一絲諷刺的笑,沒搭腔。
“對了,小姨考慮領養個女兒。”周清梧就此打住前面的話題,問道:“阿玦,你喜歡妹妹嗎?”
明廷開著車,聞言英俊的面龐帶出笑意:“要有女兒了,我這個做爸爸的怎麼不知道?”
周清梧好笑地瞧丈夫一眼:“急什麼,還沒遇見投緣的。”
骨節後知後覺泛起絲絲痛感,紀淮周慢慢睜開眼,昏暗裡看見自己的手掌纏裹著白色繃帶。
他手指不是很靈活地握拳,再鬆開。
妹妹……
他看著自己這一手自作自受的傷,在心裡細品這兩個字,感受到一種昨日重現的荒唐和諷刺。
打了他一槍,難道還要他自己往空彈匣裡再裝進第二顆子彈。
一場際遇本該就此終結,可紀淮周腦中莫名浮現出許織夏的臉。
那隻小糯米糰子被他丟在油麻地警署,扒著玻璃門,眼巴巴朝著他望。
——不要隨意投餵一隻野貓。
——你非要餵它一頓,才真顯得它可憐了。
餵它一頓就走了,好像更殘忍呢。
紀淮周重新陷入沉默。
直至此刻,無人知曉的黑暗裡,他的眼神才算是真正有了幾分察覺到同類的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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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扶林道聖約羅兒童院,是英治時期英國人建立的教會學校,國家對港恢復行使主權後,便因政策停止辦學。
當時為容留無家可歸的孩子,政府改建其為孤兒院,如今是一所收養幼兒、同時提供教育服務的福利院,裡面的孩子有的是雙非,有的是遺孤,也有部分混英寄養。
許織夏就是兒童院一年前從京市福利院收養回的雙非棄兒。
聖約羅兒童院遺留了英式堡壘的複雜建築風格,立面紅磚,每兩扇凸肚窗間的壁龕裡都矗立著一座先哲雕像,象徵愛與救贖的十字架立地在圓頂角塔上。
四面壁堡合圍成的坪壩進深和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