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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說的實在是很煞風景。雖然做出這種舉動,也不是自己的初衷,何況這天的晚風,這麼寒冷,光是用腳尖碰到水面,都涼如針刺,可事情到這一步,已經停不下來了。
自己近乎瘋狂地往水裡撲去,御川水浸到大腿,渾身直打哆嗦。其實根本不應該是這樣的。可表演的慾望一點被點燃,無論如何都停止不了。藤大納言從未想過要真的找回哥哥的面具。何況要從何找起?一想到哥哥在人前出醜的種種,摻雜方才被眾人所指的委屈。自己的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
分明不是自己受了屈辱,卻比自己受了屈辱更甚。就算毫不受辱,只要呆在人前,自找麻煩的心思就會油然而生。以前強裝委屈,或自討苦吃,是為了博得家人的愛,現在是為了什麼呢?
岸上的陛下,對藤大納言大呼小叫,作勢要跟著下水。侍候的藏人也只是將陛下拉著,對藤大納言歉意地笑笑。去尋找不可能被尋找到的面具,還是當下的滑稽表演,帶來的無非是絕望。越是覺得絕望,越是表現得瘋狂。乾脆躺在這水裡也無妨吧。而且仔細想想,還有誰能得到允許下到御川裡的特許?恐怕世間也唯己一人。得到這種驅使而前進的雙腳,忽然間碰到了一個很光滑的東西。
藤大納言心裡咚咚地跳著,伸手往水裡一探,哥哥的面具被老老實實地抓在手裡。本來不指望找到的東西,一下子找到了,心裡反而不一定會高興。
從水裡走上來,任風吹著,比在水裡還要寒冷,拿著面具的自己,不斷地打著顫。連自己的前驅也找到這裡來了,大聲問道,「怎麼弄成這個樣子?就算是對式部大輔也不好交代。」
朱雀帝攥自己的手問,「不餵了嗎?」
藤大納言的雙腳離開水不久,就變得像惡鬼那般通紅,仔細地看,那腳趾也長得很奇怪。別人大都是五根指頭都很勻稱,就算不慎在外人面前露了出來,也能當做美麗的風景給人家收穫。而自己卻生長著一根頗為粗壯,甚至可以說是詭異的二趾,較大腳趾長出一大截。因為一度能夠見到的赤足也只有自己的,從前還以為人人的腳趾都生來這樣。
現在這雙腳變成了紅色,愈發顯得怪異,真的好像惡鬼的雙足立在地上。衣服上的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淌。以自己為中心的這一小塊地方好像正在下雨。
本來還想佯裝沒有事的樣子,對陛下說些玩笑話。可自己的眼淚一下奪眶而出,嘴上難以抑制地說道,「我想回家。」
哥哥在毀容以前有寫日記的習慣,凡是家裡事都要摻一腳的自己,也亦步亦趨地弄了一卷寫日記的紙。其實自己根本沒有寫作的心思,大多時候,也只是在上面塗塗畫畫,要麼就是寫一些口無遮攔的牢騷。那時女房間有一種將時下鮮花收集起來夾在書信的流行。藤大納言也就學著她們的樣子,把小石子,螞蟻的屍體,或者竹葉也放到紙張的夾層裡去,母親的一個女房就對自己大聲說,「這樣是不可行的!」還把自己收集的寶物信手抖落到院子裡,晚上的時候,自己看見這個女人從自己的日記裡偷紙。
藤大納言背後將她喊作忠賴夫人[7],不慎被人聽到了,竟咯咯笑著,也跟著這樣叫。後來到底覺得是很不好的話,久而久之,將那個女房做的事遺忘在腦後。
千辛萬苦地回到家裡,哥哥也沒有回來的跡象,藤大納言給自己換了一套衣服,捲起竹簾,將那隻面具鋪到外面的簀子上。坐下來任晚風吹著,不禁想起來很多事情。搬到西之對來後,哥哥原來的傢俱都維持原樣,唯一帶過來的只有一隻中國式的雙層櫃。很多傢俱在自己成年時都換了新的,大概是覺得再這樣放下去很不吉利。母親生前所能留下的傢俱,也就是這麼一隻櫃子。裡面放著小時候玩的雙六,絲線編織的裝飾性的鞠,五月五用過的長命縷,一盒貝合,以前的日記,還有一些已經沒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