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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筠放下玉璽,緩緩來到徐茗衍身邊,俯身握住他的手臂,語調難辨情緒,「平身。」
徐茗衍費力站起來,雙膝因久跪開始打顫。他輕輕拂開宋筠的手,垂頭道:「罪臣身上髒。」
宋筠心口微澀,與柳時易對視一眼,抬手示意其餘人先行退下。
當殿內就剩他們師兄弟三人時,柳時易從寬大的官袍內掏出一小壇酒和三隻白盅。
看著清冽酒水倒入盅中時,徐茗衍再也抑制不住悲鳴,閉目流淚。
他知道這是宋筠和柳時易作為同門師兄,在為他這個不爭氣的師弟送行。是他今生最後一盅酒。
不可否認,宋筠是心狠的,但同時他也是重情的,可在位者,最忌諱的就是被情所絆,宋筠自然懂得這個道理。
「茗衍,」柳時易眼眶濕潤,將酒盅遞過去,「幹了吧。」
徐茗衍緩緩接過酒盅,辨不清這裡面是否摻毒,可那樣不重要了。
三盅相碰,有一滴飛濺在手背上,微微有些灼人。徐茗衍雙手執盅,沙啞道:「罪人敬二位師兄。」
說罷,仰頭飲盡,混雜著淚水。
宋筠慢慢飲啜,頭一次覺得女兒紅比黃連還苦。
比起自己和柳時易年少受苦,徐茗衍的前半生算是順風順水。出生在名門世族,又是家中長子,習慣了被仰視、被推崇,哪裡受過什麼委屈。
此番謀逆,多半是因為邁不過心裡那道憋屈的坎兒,想要向人們證明,他是一個不可辜負的貴人。
在挫折面前,還是稚嫩了些。
一盅飲盡,兄弟情就此了斷。
宋筠收起悲痛,嚴肅道:「罪臣徐茗衍聽旨。」
這一聲「聽旨」,反倒讓徐茗衍釋然了。他跪在地上,匍在宋筠腳邊,準備接受凌遲處死。
宋筠鄭重道:「謀逆之罪不可恕,三日後問斬。但朕念你曾救駕有功,允你在行刑前,了卻一樁心願。」
徐茗衍笑了,笑聲依然悅耳,可語調滄桑,透著濃濃悔意:「罪臣希望,陛下能寬恕徐家數十口人的性命。」
這是他能為家人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宋筠閉閉眼,抬袖道:「允了。」
徐家自此淪為奴籍,永不得入長安。
這便是徐氏一族的最終宿命,相比被滿門抄斬的葉氏一族,好過些許,但終歸淪為奴籍,還能否有翻身之日?
秋風卷著落葉拍打在朱漆木門上,帶著蕭瑟和寂寥。
宋筠回到燕寢時,整個人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氣場,看不到半分來自登基大典的喜氣神兒。
殿門前,容綿親眼目睹宋筠慢慢步上石階。她感知他是因為徐茗衍的事情傷懷,轉眸看向宮人,「你們先退下吧。」
宮人們掛好燈籠,斂著步子離開。
等庭院空了,容綿跑過去,撲進宋筠懷裡,緊緊摟住他的腰。
宋筠停下來,閉眼靠在她的肩頭。
兩人靜靜相擁,身影被燈火包裹,誰也沒有打破這份安靜。
不知過了多久,宋筠扣住容綿的肩,將她稍稍推離,目光柔和地捋順她額角的髮絲,與她額頭相抵。
彼此呼吸交織,容綿閉眼攬住他寬厚的背,粉綢寬袖滑至臂彎,露出一對質地罕見的羊脂玉鐲。
這是宋筠親手打磨的,今早才拿出來送給她,只為了登基大典這日,哄她開心。
她開心了,他又失落了。
容綿不知該如何安慰一個親手把自己同門師兄送上斷頭臺的人,只能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