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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聲有些雜亂,也像打著顫似的。
長滿壽迎上去一千兒,“我的好爺,怎麼這會子出來了?外頭風雨大,沒的受了寒。”
榮壽看他假惺惺,心裡直犯惡心,暗道不是你弄來這麼個丫頭,萬歲爺何至於這樣!不過說來真奇怪,起先主子是一千一萬個討厭的,現在滿不是那麼回事了。唱太平嫌她吵得慌,這會兒沒聲兒了仍舊睡不著覺。不光這樣,一下雨還唸叨上了,別不是動了心思要抬舉那丫頭吧!橫豎這樣了,不如往上敬獻一把。榮壽琢磨著,垂手道,“主子還是回殿裡去,奴才這就傳素以進來面見主子。這丫頭鈴搖得不好,太平也唱得不響,主子當著面的責問她。還有豆汁兒的事,奴才瞧那綠豆都要泡糊了,她這麼撂著算怎回事呢!”
皇帝轉過臉來看他,“朕說了要見她嗎?你這殺才枉揣聖意,活得不耐煩了?”
這麼一句話真讓人惶恐起來,一溜的人都傻了眼,垂著手蝦著腰,誰也不敢多半句嘴。他漠然去接邊上太監手裡的傘,問,“今兒軍機處誰當值?”
長滿壽忙道,“回主子話,是大學士額爾赫。”
皇帝點了點頭,“朕想起樁政事要議,你們別跟著。”說著自顧自踏進了雨裡。
榮壽從小太監手裡接過一雙鹿皮油靴,剛要開口說話,想想又咽了回去。快三更了,大半夜的上軍機值房,自打上會江南水患後再沒有過。其實明眼人一眼就瞧得出來,萬歲爺這是找個由頭好路過乾清宮天街吧!他轉過頭來,皮笑肉不笑的看著長滿壽,“二總管,您瞧萬歲爺這是怎麼了?”
長滿壽耷拉著眼皮,笑嘻嘻道,“大總管您可是萬歲爺肚子裡的蛔蟲,連您都不知道,我這麼個二等總管,我能知道什麼呀!”
“您這份自謙真難得。”榮壽道,麵皮板起來,“主子爺冒著雨出去,又不讓人跟著,萬一著了涼可怎麼得了!萬一太皇太后問起來,咱們近身伺候的,誰都逃不了干係。”
長滿壽拍拍胸,“您可別嚇唬我,我不經嚇。我是乾清宮裡伺候的,萬歲爺跟前排不上號。不像您,老佛爺對您何等的信任,真要出了岔子,怕是不大好了。”
榮壽有一拳打空的失落感,只狠狠瞪著他,半晌歪著一邊嘴角哼哼的笑,“這話得兩說,哪天老佛爺見了這位素以姑娘,事兒可就不是這麼簡單了。老佛爺心裡明鏡兒似的,您說……”
長滿壽衝他拱拱手,“我的大總管,這會兒可不是磨嘴皮子的時候,主子在雨裡呢!我要是您,不著急牽五跘六。老佛爺問起來敷衍還來不及,往上報,萬歲爺知道了,那真是不要腦袋了。”
榮壽恨得牙根兒癢癢,心裡吊著又不敢跟上去,幾個人在出簷下鵠立著,就剩下大眼瞪小眼了。
秋雨綿綿密密,寒冷是整塊的。已經有了入冬的跡象,撥出去的氣在眼前幻化成了霧。軍機處離養心殿不遠,在內務府值房和侍衛值房中間,出了內右門右手邊就是。皇帝走得很慢,一步一步,看得見隆宗門的時候,軟底鞋溼了大半。乾清門上紗燈在風裡搖擺,青磚沾了水,油亮亮的直反光。他站在夾角處往東邊看,提鈴的人在天街那頭,隱隱綽綽的身影瞧不真,就聽見雜亂的鈴音和孱弱的聲氣。
皇帝頓住腳,他也有點鬧不清自己,大晚上的不睡覺,跑到這裡來幹嘛來了?仔仔細細回憶回憶,沒什麼差可辦,去軍機處不過是個藉口,他來是為了查驗那丫頭提鈴盡不盡職的。無聊至此,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遠遠的鈴聲來了,還伴著木疙瘩敲在磚面上篤篤的聲響,他才想起來賞了她一雙花盆底,原本是為了作弄,這下子成了刑罰。那丫頭實心眼,果真穿到現在。其實提鈴的活兒沒人監督,她大可以悄悄換軟底鞋的。
人影漸次近了,他閃身讓到暗處,有意存著挑剔的心來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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