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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子最看不慣的,就是梅母親這份賤相。她跟我說,等著吧,遲早要出事。後來發生的事證明,桔子的預言是正確的,梅母親讓父親第二次嘗到了鰥夫的滋味。
那個灼熱的空氣裡湧動著怪誕燥味的中午之後,我跟桔子的關係緊張了,確切說是在那個月兒發光的晚上之後,那個晚上我再次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因為睡不著,我不得不把目光一次次探進薄霧一般的床幔,很可惜那時候的床幔質量太糟,不僅遮不了目光,反讓目光更加急切。我的目光若干次地探進薄紗做成的床幔時,就看見了一切。我說過那天的太陽太熱,空氣太燥,都到了後半夜,屋裡的熱浪還是不肯退去,而桔子卻睡著了。桔子的睡姿不怎麼雅觀,跟和德描述的情形差不多,但這不影響什麼,相反,卻給了我一種把心提到喉嚨上的感覺。我就那樣提著心,有點膽怯有點做賊似的把目光伸進去。
我決計找和德。我不知道父親執意不肯把煤房騰出來的用意到底在哪。按說我們家的煤房是可以住下一人的,大床放不下,擺張小床總可以,父親就是不肯。我若干次地跟他交涉後,絕望了。只有一條途徑,就是找和德。這個時候和德已在單位有了房子,我看了一眼,心裡的淚就下來了。我跟和德同歲,這一年都十八。可他不但有了工作,還有了房子,真讓我眼熱得要死。在褲襠巷,按說誰出息都不該和德有出息,和德算什麼,我上學他撿垃圾;我當紅衛兵代表,他卻讓警察當小偷抓起來,就連姚婆婆也說,看不出呀,和德,竟也能有工作。
和德拒絕了我。我把意思表明後,和德很痛快地拒絕了我。虎子這話你也說得出口?你知道我盼這天盼了多久,我做夢都想一個人睡呀。見我臉綠,和德又說,沒關係虎子,你可以帶桔子來玩。我摔門出來,一出門心裡就罵了句髒話,和德我日你媽!
我是在街上碰到和德妹妹的,她比桔子小,個子也矮,臉上有幾顆雀斑,碎鼻子碎眼,一點也沒看頭。她卻攔住我說,你找我哥?我說不是。明明是還說不是。和德妹妹是典型的厚臉皮,誰要是讓她纏上——麻煩。虎子你陪我去趟大禮堂吧,看我排節目。和德妹妹讓街道抽去排節目,就是大合唱,偶爾也跳幾段舞。那舞我見過,直戳戳的,像是打架。我正想找藉口逃開,和德妹妹一把拉了我,朝禮堂方向走。
那天我去了禮堂,不是因為和德妹妹,是我不想回家。父親跟梅母親上班後,家裡就剩了桔子,我不想跟她在一起,準確點說是不敢。我在禮堂很無聊地坐了一下午,中間我把三把椅子上的螺釘都拔了。直到和德妹妹一頭大汗從臺上走下來,我才覺得來錯了地方,我做了一件很沒意思的事。和德妹妹很興奮,她從不少女孩子臉上看出了眼熱,一坐到我身邊,便喋喋不休地講她對這次排練多看重,下次招工,一定先挑我們,主任說了的。說完這句,她沖臺上一女孩笑了笑,那女孩一直盯著我,儘管穿軍便服,但身子已很有形狀了。我忽地想起了桔子,想起那個月兒發光的夜晚。我扔下和德妹妹,從禮堂奔出來。
那段日子我最多的時候是呆在姚婆婆家。有天姚婆婆問我,桔子今年十六了吧?我張了張嘴,說是。真快,姚婆婆感嘆道。虎子你還記得她們來的那年不?不記得了,我說。是啊,你那麼小,哪能記得呢?姚婆婆說完便沉浸到回憶中去了,好像她的日子就是靠回憶打發的。我坐在地上,怔怔地發呆。太陽快落西山的時候,姚婆婆忽然說,虎子,你還跟桔子一屋睡?我慌亂地低了頭,不敢回答。不行,我得跟你爹說。姚婆婆說著便從落日下站起來,也不管我,只顧朝我家走。我的心跳得更猛了,真怕姚婆婆從我臉上看出什麼,一多嘴說出來。我還在犯愣,桔子已在巷子罵開了,死婆婆,誰讓你操心的?怪不得我哥不回來,都是你教的。緊跟著梅母親也說話了,你說我家虎子呀,不用你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