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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喝多了一點,他一喝酒就比較沉默。
十二點時遠遠近近的鞭炮已經響了起來,所謂“早放爆竹早發財”,亦算得民俗。佳期家裡也放鞭炮,拿長竹竿纏好了,伸出窗外去點燃,孟和平自告奮勇地放鞭炮,佳期捂著耳朵探出頭去看,天氣很冷,夜色漆黑。風吹在臉上有點疼。而小河對面的人家視窗也在放鞭炮,黑暗裡看到小團小團的金色火光,閃閃爍爍炸開沉沉的夜色,四面都是爆竹聲,噼噼啪啪響聲震耳欲聾。
孟和平覺得新鮮,一切都像回到了小時候,過年如此有聲有色有光有電,許多年他沒有這樣過年了。他一手執著竹竿,一手塞住自己耳朵,對同樣捂著耳朵的她,誇張地閉合著嘴形,她看了半晌才看出他說的是那三個字。笑嘻嘻也誇張著閉合嘴形說出三個字,鞭炮還在轟轟烈烈地炸響著,他不依,提高了聲音:“哎哎,一句新年好就把我打發了?”
她的聲音夾在遠遠近近的鞭炮裡:“過年就應該說新年好,再說不也是三個字嗎?”
“不一樣。”
佳期反正裝傻:“什麼不一樣,就是一樣。”
初一早晨要吃福橘,大紅橘子酸酸涼涼,佳期吃的時候將橘子皮撕了一小塊放進炭火裡,滿室清香。只是他們下午就要趕火車回去。尤鳴遠替佳期收拾行李,其實也沒有什麼可收拾的,左右不過裝了些吃的。大學畢業後就沒了寒暑假,回來的日子又這麼短,佳期自幼與父親相依為命,也覺得十分難過,低低地說:“爸,別弄了。”尤鳴遠嘆了口氣,摸出一支菸來,悶悶地吸了起來。
孟和平以為他是對自己不放心,所以叫了一聲“叔叔”,說:“請您放心,佳期有我照顧呢。”他臉色十分誠懇,“現在我們兩個人都畢業了,只要好好工作,過不了多久就可以買房子結婚了。叔叔,我會好好對待佳期,心疼她,不讓她受委屈,讓她一生一世都過得快活。”
尤鳴遠一直沒有說什麼。
佳期輕輕叫了聲爸爸,尤鳴遠將煙掐熄了,愛憐地摸了摸她的臉:“傻丫頭。”
父親的手掌寬厚溫暖,手心裡有薄薄的細繭,指端還有菸草特有的香氣。佳期覺得難過,因為讓父親替她擔心。
孟和平一直不肯回家,佳期勸了他無數次,他總是沉默。過年之前佳期勸他無論如何得回家看看,畢竟是過年,孟和平說:“我陪你回紹興。”佳期說:“你先回瀋陽,過了年我就來了。”孟和平不幹,佳期幾乎說破了嘴皮,最後實在拗不過他,只得說:“你陪我回紹興可以,但去紹興之前,你得回瀋陽去看叔叔阿姨,哪有跟自己父母這樣賭氣的?”孟和平依舊沉默,佳期幾乎是軟磨硬纏,最後賭氣:“你不回瀋陽,也不用跟我回紹興。”孟和平嘆了口氣:“從紹興回來,我再回瀋陽,行不行?”
他的樣子真得顯得十分疲憊,佳期沒能說服他先回瀋陽,也無可奈何。好在從紹興一趕回來,她就逼著孟和平在火車站直接轉車去了瀋陽。
只是佳期沒想到會看到孟和平的媽媽,汽車就停在她公司宿舍樓下。
剛下火車她還提著大包小包,風塵僕僕的,看到孟和平的媽媽從汽車上下來,怔了一下,還是禮貌地叫了聲:“阿姨。”
“和平呢?”
“他回家了。”
孟和平的媽媽冷淡地哦了一聲:“他都半年沒回家了,連大年夜都沒回去,今天倒回家去了。”
佳期不做聲,孟和平的媽媽說:“你上車,我有話跟你說。”
佳期說:“阿姨您有話就說吧。”
孟和平的媽媽冷冷地問:“你知不知道你母親現在在哪兒?”
佳期心裡一搐,手裡的方便袋太重,細細的挽口早勒進了指間,孟和平的媽媽微微揚著臉,語氣鄙夷:“上車,我有話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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