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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llip;…我儘量什麼也不想,享受這一切。真恨不得這條路沒完沒 了,一直走下去,幾萬裡,幾十年。
下午五六點鐘到達一個山坳裡。趕車老漢說到了,我大吃一驚。黑濛濛大山影中只有孤 零亮兩排空磚房,周圍沒有村莊。沒等我問,趕車老漢說:&ldo;這是學校了。&rdo;就把我交給一 個又聾又啞的老頭。這老頭給我拉風箱蒸幾個土豆,一碗鹽水,便是伙食,然後領我到一問 陰冷的小房裡叫我住下。這裡沒有校長老師,也沒有一個學生,哪裡叫學校?我驚愕又惶 然,好像進了迷宮。當晚在空山空屋裡,我害怕極了,白天脫離人世的快感全沒了,我十分 需要一個女人,我跑去拍那老頭的門,說我要找個女人說話,無論我怎麼叫喊,用手比劃, 但他又聾又啞,只搖手,不懂。
都說地獄十八層,我現在哪一層,是不是到最底下一層了?我整夜心裡在叫‐‐生活 呵,你到底還有什麼更糟的,先把最糟的叫我嘗受行嗎?
十四
我住的這裡是公社革委會所在地,佔前一排房,只有革委會主任、副主任、一位秘書、 一個抓藥和送信的通訊員、一個獸醫,再一個就是那聾啞伙伕,大都是老頭。後一排房是學 校,公社準備辦個中學,從各村小學招收學生,但當時鬧文革,孩子們都無心上學,所以房 子全空著。革委會主任說:&ldo;你自己到各村去動員吧,動員來一個就教一個,沒有學生來你 就沒事兒。&rdo;他見我很為難,便說,&ldo;你去胡柴溝找一位聯區校長,他姓王,他說咋辦就咋 辦吧。&rdo;
我心想找到這位王校長就找到明白人了,跑了二十多里山路摸到胡柴溝,一見這位王校 長,心裡的感覺馬上改變。他個子很矮,下巴滿是胡茬,兩眼兇兇瞪著我,好像對我這個北 京來的大學生有種透入骨幹裡的仇恨,先給我一個下馬威說:
&ldo;你的情況我早聽說了。你主要任務是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捎帶辦一所中學,自己去 動員學生。&rdo;
除此他二話沒有,似乎看我一事無成才好。這麼大的公社我怎麼去動員學生?幸虧公社 秘書熱心,撕塊紙,拿筆劃個糙圖,我就按這圖在完全陌生的荒野荒村中像個流浪乞丐,挨 個村子串,上門動員。沒等我動員來一個學生,縣裡忽來緊急通知,全縣六百多教師立刻都 集中到縣裡辦學習班,搞清理階級隊伍。災難又要迎頭重來。
十五
清隊運動來勢兇猛,我大概很難逃過這一關,索性去找縣武裝部政委,他直接管教育系 統的運動。我從頭到尾把我的事說一遍。這次不同於在燕北專署那次天真地向組織交心,而 是很清楚自己處在任人宰割的境地,反而無所畏懼,索性好歹全兜給他了,要整死我最好快 一點。出乎意料地是他眼裡流露出這世上難得的同情。我便問他:&ldo;我這些事在學習班裡該 不該談?&rdo;
他說:&ldo;這不是你個人問題,可以談,也可以不談,但談不談都和我們縣沒直接關 系。&rdo;
我明白,他不能不這樣說,實際上是暗示我可以不說。有這個大人物的態度,我心裡輕 松多了。但到了學習班如進了絞肉機,我不說那王校長總拿話敲打我,尤其整別人時,打得 很兇,故意做給我看,嚇我。我想,再不能吃天真和認真的苦頭了,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這種窮鄉僻壤鬥起人來比大城市野蠻得多。有時把縣長、縣委書記們弄來批鬥,用鐵絲 拴上幾十斤的大糞桶接在脖子上,一邊鬥還一邊往桶裡扔石頭,糞汁濺得滿身滿臉。有的人 熬不住就自殺;找不到自殺的傢伙,便在吃飯時把筷子插進鼻孔,把頭用力往桌上一磕,筷 子穿進腦子;還有的跳糞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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