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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過去了,他依然疲倦,睡眼惺忪地盯著窗外發了一會兒呆,看綿密的雨腳前僕後繼地犧牲在玻璃窗上。
這時候意識才慢慢復甦過來,黎止掃視四周,俞逢就窩在他臨近的沙發上,垂著頭閉著眼睛,眉目沉靜。
其他人也模樣各異地睡著,都是不適的將就姿勢。他強行打起精神,逐個觀察過去,西池和樂顏在沙發上側躺入眠,而拉曼就坐在地板上背靠牆壁睡了過去,沒有任何異樣。
但少了一個人。
幾張脆弱的塔羅牌在他手中呆了一整夜,他第一反應抬起手數了兩遍。
塔羅牌少了一張。
是尤樹的那張『魔術師』。
「醒醒。」他立刻拍了拍俞逢的肩頭。
俞逢其實睡得很淺,立刻清醒了過來,用目光詢問黎止。
「尤樹不見了。」黎止用氣音說道。
牆邊的拉曼竟然被這樣微小的聲音驚醒了,他警惕地望了過來,「你說什麼?」
他的聲音倒是絲毫不遮掩,在陰鬱的雨幕背景中顯得猶如一道驚雷。黎止的余光中,西池和樂顏已然一副嚴陣以待的模樣。
一道刺眼的蒼白照亮了房間內所有人的臉。窗外傳來不詳的轟鳴聲。
這次是真的打雷了。
五人如被逼到角落裡的果蠅,明明快速振翅飛遍了整座宅邸,卻像只是嗡鳴在一個逼仄狹角。
之前死亡現場各不相同,餐廳、大廳、地下一層,倉皇之中黎止排除了這三個地點,但這棟建築還是大得過分,高度警惕狀態中搜尋過一個個房間,每旋動一次金屬門把,每開啟一次門,都預感會看到一具死狀悽慘的屍體。
可預期的畫面遲遲沒有出現,一個個房間被雷雨映照成灰白,透著詭異的無聊感。
黎止獨自一人搜查到廚房,刀架上的各式刀具依然鋒利雪亮,只不過那個糖罐裡的糖果少了很多,他靠近放著糖罐的窗臺,離那愈演愈烈的雨幕又近了些,疾雨打在玻璃上,有種擊打耳膜的錯覺。
他想拿幾顆檸檬糖裝進口袋,伸手掏了掏糖罐,卻發現裡面的檸檬硬糖一顆也不剩了。
只剩下一堆巧克力。
「找到了!」
一聲驚雷炸裂在耳畔,一閃即逝的光照得黎止瞳色極淺。
「找到了!」西池氣喘吁吁地跑進廚房,「在美術室!」
黎止記得美術室,他和俞逢在探查的時候進去過,並不像現在這樣。
大量白色的人體雕塑擺放在房間中,石膏雕刻成的人臉僵硬而粗糙,齊齊簇擁著最中央的巨大玻璃箱,面朝門口,眼睛無一例外地死盯著剛剛踏進門的黎止。
那玻璃箱的四角周邊都被黑色材質覆蓋住,上面雕刻著繁複精美的花紋。
玻璃箱中有一個人。
縮在角落裡不停顫抖。原本高大魁梧的身軀此刻卻縮得很小。
黎止走進了才發現,那人的面板表面精彩紛呈,大面積的紅斑遍佈,又摻雜著不少淡青灰色,有幾點濃重黑色格外醒目,整具軀體像是一幅臨摹死亡的鮮活畫布。
那是尤樹。
他還沒有死。
他的呼吸像是穿過破洞糊窗紙的疾風,當他想要翻起眼皮看向黎止的時候,黎止頃刻間屏住了呼吸。
尤樹的雙眼被縫住了。用純黑色的棉線,細密精緻的針腳,將上眼皮縫合到了下眼瞼處。
他掙扎地想睜開眼,卻疼痛地反覆嗚咽。
「氫氟酸酸霧。」
俞逢的聲音在身側響起。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出現在門邊的。
黎止這才注意到玻璃箱中充斥著煙狀氣體,「快點放他出來。」說著他就跑向玻璃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