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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暮的天光落在煙雨的額上,顯出了稚氣未脫的光潔,她在心裡默唸著石中澗方才所說的那一句公子說,只覺得心如沃田,開出了一朵一朵的花。
芳婆和青緹哪裡又不知道自家姑娘的心事了,對視了一眼,也覺得春暮的晚陽曬在身上,使人有種暈陶陶的快樂。
進得煙外月,芳婆將芩夫子所需的一應教具放下,正想同姑娘一道兒回斜月山房裡去,便見芩夫子打裡間兒裡出來,瞧見煙雨正捧著小布筐子要走,忙喚了一聲,親親熱熱地過來,挽了煙雨的肘彎,溫慈一笑。
「你看可巧,我正尋思往你娘親那裡報信兒呢。」她見小姑娘似乎沒明白過來,連忙耐著性子同她說話,「殿下說今兒月亮又大又圓,瞧著歡喜,便使了人來喚你過去賞月——你若願去,我就差人往斜月山房走一遭?」
煙雨聽了不免意動,粱太主是她與娘親的救命大恩人,她老人家能來請她賞月,那是再好不過了,於是上仰了唇角,應下了。
「能陪太主娘娘賞月,可是天大的好事兒。」她同芩夫子感情頗深,說起話來就很隨意,俏皮地眨了眨眼睫,「賞月一定有香甜的糕餅吃,想想就很歡喜。」
芩夫子就笑她孩子氣,見她吩咐了芳婆回了山上,這便牽著煙雨的手,慢慢往西府去了。
天光一寸一寸地暗下來,煙水氣不聲不響地升騰起來,煙雨走的不急不緩,心裡卻在想著白日裡的事。
今日她同小舅舅去甘露井,出了刺客行刺這樣大的事,說不得早就傳回了西府,若是太主殿下問起來,她該怎麼說呢?
她想到了這裡,卻開始擔心起小舅舅來——那些窮兇極惡的刺客,會不會傷害他呢?
她的心一瞬間就墜了下去,像是漂浮在無垠的河流,找不到可以停靠的岸。
她在心裡一刻不停地記掛著小舅舅,思慮萬千地邁進了西府濯園。
鴉羽青的夜幕下,蓮塘上覆著一層密密的葉,嬰兒面龐一般粉嫩的蓮花旁,清水倒映了一輪圓月,再向上望,四角翹翹的小亭上,真正的月亮掛在那呢!
這樣的江南清夜裡,太主殿下在蓮塘邊擺下了酒宴,著了一身緋紫的裙衫,正笑呵呵地同下首的小姑娘說話。
煙雨輕緩地走進來,腳下不免有些微踩枝踏葉的響動,那坐在太主下首的小姑娘便抬起了一雙眼,靜沉的眸子裡,像也倒映了一輪溫柔的圓月。
煙雨感受到了她的善意,微微一笑回應她,慢慢兒地走上前去,拜見太主。
粱太主有心叫煙雨來同顧瑁認識,這便笑著喚她過來,指了座給煙雨,又笑道:「這是我家的小禍害瑁瑁,她同你的年紀差不多,我想著你們是能玩在一處的。」
煙雨眼睛裡就亮亮的,向著顧瑁福了一福,只是不知該喚姐姐還是妹妹,略略有些遲疑。
顧瑁原就是個肆意灑脫的性子,見她遲疑,唇邊就露出了一個小小的笑渦,「……我將將過了十六歲的生辰,應當是比你大一些。」
煙雨很喜歡她的爽朗,連忙欠身道:「姐姐同我,大約都是二月的生辰吧,我將將滿了十五歲。」
顧瑁將手邊的小盞杏仁露推在煙雨眼前,笑著說不是,「三月初三蟠桃會,我偷了一個桃兒下凡來的。」
一番話逗得太主殿下直樂,煙雨也笑彎了眼睛,手託著杏仁露,小小地飲了一口。
女孩子之間很奇妙,一個眼神便能知曉彼此的心意,煙雨覺得自己很喜歡顧瑁,顧瑁應當也很喜歡她吧。
太主娘娘年紀大了,喝了兩三杯清茶仍抵不住睏意,這便擺著手叫兩個小姑娘自己玩一會兒,便離了席自去睡了。
顧瑁眼巴巴地瞧著太主殿下回去了,這便一個咕嚕翻過身,躺在了軟席上,仰著臉舒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