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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馬車車簾半開,車上人躬身而出,天青色的衣衫下,是清瘦頎秀的身姿,他在車前站定,春日暖陽的芒傾瀉而下,落在他的肩,躍進他好看的眼眸。
周遭靜的像夏日正午,只有琅琊公主自椅上站了起來,驚喜地喚了一聲寧表哥。
顧以寧卻置若罔聞,只將視線落在煙雨身上。
「過來。」他頓了頓,「顧瑁,你也過來。」
第38章 品物皆春芋苗和桂花糖漿,甜甜蜜蜜攪……
太主娘娘在車上掀了半簾向她們招了招手。
煙雨偷偷把拿著小髮飾的手藏在身後,向著小舅舅抿唇淺笑一下,旋即捉了顧瑁的手,往馬車那裡去了。
顧瑁悄悄在煙雨耳邊叨叨:「……方才寧舅舅叫我也過來時,就好像他特意去鋪子裡斬了只鴨前腿,不夠秤,勉強搭了個醬鴨頭。」她不無遺憾地說,「我覺得我就是那隻醬鴨頭。」
煙雨拉著她上了第二輛馬車,坐定下來才悄聲說道:「醬鴨頭哪裡有你半分可愛?我是小芋苗,你是桂花糖漿,我倆甜甜蜜蜜地攪成一碗才好。」
兩個小姑娘說著俏皮話兒,一邊兒向外看去。
雨後的春日尤其溫煦,顧以寧的背影頎秀,站成了森然的修竹。
魏王梁帆懸有些意外。
他是封了王爵的皇子,同幾位哥哥相較,他除了年紀沒有任何短處,東宮如今地位不穩,那至尊的寶座他也有資格去爭。
既有爭儲之心,那這位新入閣的閣臣顧以寧,便是他要極力拉攏的物件。
程閣老掌內閣七年,扶持了盛實庭等一眾東宮擁躉,如今程閣老之孫深陷「行首案」,民怨沸騰,又因在遷都一事上,因私心一味反對陛下,如今已是強弩之末。
顧以寧其人深得陛下器重,否則決然不會以二十二歲這般年紀,入閣拜相。
他曾明裡暗裡向顧以寧釋放善意,卻從來只見他清冷疏離,除了政務之外,一句多餘的話沒有,今日忽然現身,倒是令梁帆懸意外。
他收拾了心情,將目光從上了馬車的煙雨身上移開,負手一笑,喚了一聲顧大人。
顧以寧微頷首,一雙深秀的眼眸微沉,道了一聲殿下。
梁帆懸莫名地有些緊張。
這位新晉閣臣有一張清俊的面容,眉眼間泊著澹寧的江水,明明他才是天潢貴胄,龍子鳳孫,可這位顧大人此時從容的氣度,卻分明更像是上位者。
「……方才皇姐還在問起何人來接姑祖母,原來竟是顧大人親來。」梁帆懸笑著開啟話題,「方才得了兩枚小髮飾,是貴府二位姑娘的,故而親自奉還。」
顧以寧點了點頭,眉眼卻似凝了霜雪,顯出清冷的神色來。
「春日和暖,該當負日之暄。」他淡漠一聲,拱手告別,「臣告辭。」
魏王梁帆懸驚訝於他的清冷驕矜,還未及出言,自家皇姐琅琊公主樑冰銜,卻輕輕慢慢地走了過去,在顧以寧的身前站定,撫了撫鬢邊。
「寧表哥一向可好?我正說著過些時日要去姑祖母家裡做客,屆時倒可以同寧表哥閒談幾句。」
梁帆懸覺得很尷尬,望了望天,卻覺得表哥的稱呼才能拉近距離,這便插了一句,「本王方才竟是見外了,您是姑祖母的至親,本王也該叫一聲表哥才是。」
他說罷卻忽然意識到,那位盛姑娘應當喚顧以寧為舅舅,他這聲表哥一叫,立馬就同盛姑娘分了輩分,往後可就有些麻煩了。
顧以寧不置可否,只在眉間蹙了隱約一道。他不看公主,只點了點頭,並不打算同她多言,道了一聲告辭,這便轉身上了馬車。
顧家的車隊緩緩起步,琅琊公主樑冰銜望著漸漸馳遠的車隊,眼睛裡便全是失落和悵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