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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硬的金屬把手照出了我的臉。
一顆通紅的蘑菇頭,出奇膨大,底下拖著細瘦的四條須子,宛如一根充血暴凸的幾把。人不成人,鬼不像鬼。只有眼睛還殘留著原本的形貌,烏黑的,還在粼粼發光。
我看了一眼就呆住了。
我在照妖鏡下原形畢露。
原來我是幾把成精。
我大叫一聲,抱著頭蹲下,開始流眼淚。
投在磨砂玻璃門板上黑影晃動了一下,我含著眼淚看了一會兒,發現它也挺著根孔武不群的生殖器,直插天花板,那種濕淋淋的肉紅色像噁心的章魚吸盤那樣,黏在玻璃上。
它開始突突突地噴射,濺起無數粘稠的白色水花,像變形的蝌蚪那樣在玻璃上遊走。
門突然開了,伸出來一隻爪子。
&ldo;你哭什麼?&rdo;它道,&ldo;藥呢?&rdo;
我哆哆嗦嗦地把藥遞進去。隔著門縫看了一眼,蓮蓬頭開著,浴池裡白汽蒸騰。
它接過藥,順勢捏住了我的手腕,熟悉的,不容抗拒的力度,拖著我往浴室裡滑行。
我像是被蚌夾住了手那樣,驚恐地大叫起來。
它那雙血絲密佈的眼睛闔了一下,一把把我推了出去。
關門的一瞬間,它在水汽模糊的玻璃門上扒拉了一串數字,旋即一巴掌抹掉。
它懊惱地咆哮起來,我沒聽清。
我渾渾噩噩地往外跑。密碼鎖開了。
我從火鍋裡浮上來了。
睡衣歪在肩上,露出一塊半生不熟的面板。風一吹,冷得直哆嗦。
鱷魚的老巢在荒郊野嶺裡,月光淋在腐朽的枯枝上,能看到一汪汪雞油黃的蘑菇,還有隱蔽處叢生的木耳,帶點鬼魅意味地,尖尖翹起。
我生怕鱷魚反悔了,爬上灘追我,因此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喉腔裡都是叢林特有的濕腥氣,它們像膠水那樣黏連我的舌根和肺葉。
我跌在地上,化作了一顆圓滾滾的胖蘑菇。
不知為什麼,我對這感覺竟有點熟悉。
鹿又出現了,踏著枯葉,一身雪白清冽的皮毛,像是月下空明的積水,眼珠烏黑,靜靜凝視著我。
它的絨毛上掛滿了蘑菇和橡果,還有被漿果汁液打濕的腥甜痕跡,一叢叢,一汪汪,蒙著一層濕潤的柔光,看起來像顆慈悲為懷的聖誕樹。
它把我撿起來,掛在它熱烘烘的肚子上。隔著一層細膩的絨毛,我能聽到它沉穩的心跳聲。
它學著母袋鼠那樣,用軟綿綿的育兒袋裹著我,把我抱回了家。
第40章
白鹿的家裡,鎖滿了大部頭的書。
大概是不常住的緣故,房間裡冷清清的,還有股近乎透明的消毒水氣味。
我坐在浴缸邊上,睜著眼睛發呆。
這個夜晚發生的事情像夢一樣。
它擰開蓮蓬頭,沖洗我的頭髮上沾染的苔蘚和汙泥,水流很細很柔和。
我堵著耳朵,任由它給我澆水施肥,我的頭髮被搓得窸窸窣窣作響,耳廓裡又熱又癢。
我把手指抽出來一看,指腹上沾了兩團奶油似的白泡沫。
它的毛髮都被打濕了,我握著它濕漉漉的前蹄,想用毛巾給它捂一會兒。
又壞事了。
它條件反射地掙脫了我,去看自己的前肢。
紋身貼被我失手擦掉了一塊,留下銅錢那麼大的一團斑禿。
它飛快地用毛巾捂幹前肢上的水,可惜那朵蘑菇遇水即化,精心設色的圖案早已洇成了一片紅綠斑駁的水漬。
我心裡砰地跳了一聲,連忙用餘光看它。
它樣貌純善,看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