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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問,我也不解釋。
他身上的氣息,再次團團地將我圍住。先是衣領上的薰衣草,再是袖口裡淡淡的樹香,那是一種他喜歡用的繪圖鉛筆的氣味。記憶的觸鬚便在這瞬間,爬滿了全身。原來,他還用那種鉛筆。所幸他的臉,我仍然看不清。看不清倒好,此生此世,再也不受他的誘惑。
夜班的飛機到了站,我們一進賓館,就開始睡覺。我先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將慘不忍睹的裙子泡在水裡搓了半天,才把痕跡搓去。瀝川的風衣只能乾洗,我交到樓下服務檯,填上他的房間號。
然後,我癱倒在床上,全身的骨頭好像被抽掉那樣累。關了燈,一個人默默地對著月光輾轉,折騰了幾個小時,睡不著。於是起來,吃了一顆安眠藥,這下倒是睡穩了,醒來時,已經是中午,兩隻眼眶,卻還是黑黑,好像一隻熊貓。
錯過了早飯,又錯過了中飯,更重要的是,錯過了早上的會議。
在走廊裡遇到小黃,他特意問:“安妮,感冒好了?”
“什麼感冒?”
“早上開會你沒來,張總問是怎麼一回事。王先生說你在飛機上感冒了,所以他借衣服給你。”
“也不是感冒,就是……發冷。張總不會生氣吧?”
“當然沒有,大家都看見你暈機,知道你不舒服。”
“會上都說了些什麼?”
“嗯……由於方案洩露,設計圖的大部分需要推倒重來。最重要的幾處景觀由王先生主持設計。樓型和室內設計也要大改。不過,關鍵部分,已經請王先生的哥哥畫好了草圖。”
“王先生的哥哥?”
“也就是王霽川先生。國際著名室內設計師。——兄弟倆都是大忙人,若不是出了簍子,才請不動他們呢。”
我想了想,問:“那我呢?我幹什麼?”
一直奇怪,瀝川的中文那麼好,為什麼還需要翻譯。但想著以前有朱碧瑄,好像也是慣例。
“競標之後,會有一些和當地資方的會談。王先生對溫州人的口音沒把握,到那時只說英文,一切由你來翻譯。還有,王先生需要一些溫州市的歷史文化及生態方面的資料,這個由你去查來,然後翻譯給他聽。”
誤掉會期,我已心虛,連忙在第一時間去見張總。他給我的任務,果然和小黃說的一模一樣。
“那我是不是需要馬上見王先生?”我問。
“他到工地拍照去了。估計會去一天。時間有點緊,你吃完晚飯後帶著溫州市的資料去找他,行嗎?”
“好的,我這就去圖書館找資料。”
“王先生目前只需要這兩本書。”張慶輝遞給我一個紙條。
他的字,繁體:《溫州市志》、《永嘉郡志》。
我突然想,瀝川雖搞建築,我對他從事的專業所知甚少。作為男人的瀝川,他的每一寸肌膚我都瞭解。可是,作為設計師的瀝川呢?會不會有不一樣的脾氣?不一樣的性格?
急於將功補過,我以最快的速度去配了一副眼鏡,故意要了紫紅色的外框,讓我的臉顯得更加嚴肅、更加專業、也更加老氣。《溫州市志》,新華書店裡就有,厚厚三大本,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買下來。《永嘉郡志》在市圖書館,我借出來,從頭到尾,全部影印。
難怪瀝川只要這兩本書,加起來已經超過三千頁了。
整整一下午,我都在查字典。《溫州市志》的生詞已經不少,《永嘉郡志》是道光年間的文言文,我查得焦頭爛額。
到了傍晚,我的腦子已經有些轉不動了,便到樓下的花園裡抽菸。抽了一根,不過癮,又抽一根。天漸漸地黑了。
我看見一輛車駛到賓館的門口,瀝川和蘇群從車裡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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