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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呂駕著車沒說話,大概也有些怏怏然吧。外邊毛毛雨點把車窗遮得像拉了一道紗簾。可車子開出去十幾分鐘,小呂忽對我說:&ot;你看窗外--&ot;隔過雨窗,看不清外邊,但窗外的顏色明顯地變了:白色、黃色、紫色,在窗上流動。小呂停了車,手伸過來,一推我這邊的車門,未等我弄明白是怎麼回事,便說:
&ot;去看吧--你的花!&ot;
迎著細密地、涼涼地吹在我臉上的雨點,我看到的竟是一片花的原野。這正是前幾天那片千千萬萬朵花兒藏身的草地,此刻一下子全冒出來,頓時改天換地,整個世界鋪滿全新的色彩。雖然遠處大片大片的花已經與濛濛細雨融在一起,低頭卻能清晰看到每一朵小花,在冷雨中都像英雄那樣傲然挺立,明亮奪目,神氣十足。我驚奇地想:它們為什麼不是在溫暖的陽光下冒出來,偏偏在冷風冷雨中拔地而起?小小的花居然有此氣魄!四月的維也納忽然叫我明白了生命的意味是什麼?是--勇氣!
這兩個普通又非凡的字眼,又一次叫我怦然感到心頭一震。這一震,便使眼前的景象定格,成為四月春天獨有的壯麗的圖畫,並終於被我找到了。
擁有了這三幅畫面,我自信擁有了春天,也懂得了春天。
天籟
--約瑟夫&iddot;施特勞斯作品《天籟》的聯想
你仰頭、仰頭,耳朵像一對空空的盅兒,去承接由高無窮盡的天空滑落下來的聲音。然而,你什麼也聽不到。人的耳朵不是聽天體而是聽取俗世的;所以人們說茫茫宇宙,寥廓無聲。這宇宙天體,如此浩瀚,如此和諧,如此寧靜,如此透明,如此神奇;它一定有一種美妙奇異、勝過一切人間的音樂的天籟。你怎樣才能聽到它,你乞靈於誰?
第49節:天籟
你仰著頭,屏住氣,依然什麼也沒聽到,卻感受了高懸頭頂的天體的博大與空靈。在這浩無際涯、通體透徹的空間裡,任何一塊雲彩都似乎離你很近,而它們距離宇宙的深處卻極遠極遠;天體中從來沒有陰影,雲彩的影子全在大地山川上緩緩行走,而真正的博大不都是這樣無藏於任何陰暗的嗎?
當烏雲匯集,你的目光從那尚未閉合的雲洞穿過極力望去,一束陽光恰好由那裡直射下來,和你的目光金燦燦地相撞,你是否聽到這種激動人心的燦爛的金屬般的聲響?當然,你沒有聽到任何聲音,還有那湧動的濃霧、不安的流光、行走的星球和日全食的太陽,為什麼全是毫無聲息?而塵世間那些爬行的螻蟻、翕動的鼻翼、輕微摩擦紙面的筆尖為什麼都清晰作響?如果你不甘心自己耳朵的愚蒙,就去傾聽天上那些雲彩--
它們,被風撕開該有一種聲音,彼此相融該有另一種聲音,被陽光點燃難道沒有一種聲音?還有那風狂雨驟後漫天舒捲的雲,個個擁著雪白的被子,你能聽到這些雲彩舒暢的鼾聲嗎?噢,你聽到了!閃電刺入烏雲的腹內,你終於聽到天公的暴怒;你還說空中的風一定是天體的呼吸,否則為什麼時而寧靜柔和時而猛烈迅疾?細密的小雨為了叫你聽見它的聲音,每一滴雨都把一片葉子作為碧綠的小鼓,你已經神會到雨聲是一種天意!可到頭來矇昧的仍舊是你!只要人聽到的、聽懂的,全不是天體之聲。
遼闊浩蕩的天體,空空洞洞,了無內容,哪來的肅穆與莊嚴?但在它的籠罩之下,世間最大的陰謀也不過是瞬息即逝的浮塵。人類由於站在地上,才覺得地大而天小;如果飛上太空,地球不過是宇宙中一粒微小的物質。每個星球都有自己的性格,每個星球都有自己獨特的聲音。它們在宇宙間偶然邂逅,在相對時悄然顧盼,在獨處中默然遐想,它們用怎樣的語言來相互表達?多麼奇異的天體!沒有邊際,沒有中心,沒有位置,沒有內和外,沒有苦與樂,沒有生和死,沒有晝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