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五百二十英尺(第1/11 頁)
{人世間的相逢別離,就像天上的浮雲,聚散無常。}
夜已經很深了。
飛機在雲層中穿梭,機艙內燈光暗淡,旅客們大多都睡了,一片寂靜。
霓喃戴著眼罩陷入沉睡,嘴角弧度微微上翹,大概是做了什麼美夢吧。睡著了的她,神色放鬆,臉部線條都柔和了幾分,不似醒著時,她臉上總掛著股勁兒,一點兒野性,一點兒倔強,一點兒狡黠,一點兒戒備,給人不好靠近相與的感覺。
分明還是個小丫頭啊,活得這麼堅強,該有多累。
傅清時收回目光,將從她身上滑下來的毛毯拉上去,把一角掖到她背後固定住。
他毫無睡意,頭頂的閱讀燈開著,手中一本厚厚的英文原版書已看到了三分之二處。繼續往下讀,翻頁時,一張機票靜靜躺在那裡,他望著那上面寫著的目的地,眼神微怔。
他推開窗板,舷窗外是無邊無際的暗。再等五個小時,他們就會降落在島城,那個他整整七年沒有回去過的城市,做了無數次心理建設仍舊無法重返的故鄉。
——你這個殺人兇手!
——為什麼死的人不是你呢?
——你答應過我,會將她完好無損地帶回來的,你明明答應過我的……
那些憤怒的、絕望的、悲傷的話,字字誅心,言猶在耳。
他閉眼,伸手按住太陽穴,很久沒有犯過的頭痛忽然襲來,一下一下地敲打著他的神經,他下意識想拿藥,又想起來,自己的行李全丟在了佛羅倫薩的酒店裡。
好在那疼痛沒有持續太久。
他深深呼吸,覺得十分疲累。
手臂忽然一沉,側目,發現霓喃換了個姿勢,身體一歪,頭便倒在了他的身上。
這些動作,是她在睡夢中的潛意識中做出的,她絲毫沒有察覺到。
他低頭久久凝視她。
霓喃不知道,是因為她在安檢口的那個回眸,總是以堅強示人的人,那瞬間眼底的柔弱,讓他心裡一軟,才做出了令自己都詫異的舉動——臨時買了張機票,陪她一起,重返故里。
有些情愫能令人湧起莫大的勇氣。
傅清時調整了坐姿,將肩膀放得更低些,輕輕移了移她的腦袋,讓她以最舒服的姿勢安睡。
他們抵達島城時,天剛剛亮。霓喃睡了漫長的一覺,精神奕奕。傅清時一夜未閤眼,臉色略微有些憔悴,右手臂微微發麻。
霓喃見他不停在活動手臂,便問:“不舒服?”
“沒事。”
她根本沒察覺到自己將他的手臂當成枕頭睡了一路。
他送她去醫院,計程車上兩人一路沉默,各懷心事。霓喃是擔憂阿婆的狀況,而傅清時,心裡忽然湧起了濃濃的近鄉情怯之感。踏上回國的飛機時,那只是一個楔子,而此刻,才感覺到自己是真正地回來了。
他沉默地望著窗外,夏末初秋的島城,空氣中已有了一絲涼意,窗戶開啟著,風迎面吹來,將那些熟悉又陌生的街景吹向身後。七年倏忽而過,這城市日新月異,新的高樓林立,新的商圈更顯繁華,就連司機的鄉音他聽著都覺得格外陌生。唯一不變的是,七年過去了,離開這座城市時曾信誓旦旦地說要找出“知遠號”事件真相的自己,仍舊沒能履行諾言。
醫院住院部。
電梯下來,門開啟,謝斐看見門外的霓喃,愣住:“霓喃,你剛回國?怎麼沒讓我去機場接你?腳怎麼了?”他說完,才發現站在霓喃身後幫她推輪椅的傅清時,眼中詫異更濃。
本打算去買早點的謝斐又同他們折返病房,老太太已經度過了危險期,吃了藥打了針後沉入了深眠。
謝斐此刻才告訴霓喃阿婆的具體情況。
黃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