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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唯微一愣,心中驀地浮上不好的預感,她道:「你若實在不想跟曹昆德走,那我們不與他的人手接頭,我們往西走,我護你。」
「不用了,小丫頭,我這一遭,已經拖累你夠多了,就在此做個了斷吧。你若當真為我舍了命,改日到了九泉之下,我有何顏面去見你的父親?」薛長興笑著道,「修築洗襟臺那些日子,你父親總是與我提起你,說他在辰陽故居有個女兒,雖然姓溫,身上流的卻是岳氏血,一身倔脾氣。你母親過世,你還生他的氣,離家出走,他已許多日子沒見到你了。那時我還不知道你叫青唯,一直聽你父親喚你的乳名,小野。」
「那時一直想見見你,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竟是在這樣的情形下與你相見了。其實我知道,你這麼聰明,單憑曹昆德的一封信函,一個似是而非的訊息,怎麼可能說動你來京救我。你這麼費勁心力捨命相護,不過是因為你知道,我是你的薛叔。」薛長興說著,指了指左眼,「小野,你眼上這斑紋,是怕人認出你的身份,故意弄上去的麼?」
這麼多年了,自洗襟臺坍塌,這還是頭一回,有人喚她小野。
青唯張了張口,正欲答話,忽然聽到馬蹄聲由遠及近,她眉心緊蹙,幾步上前,欲捉薛長興的手,「玄鷹司快到了,你我快走,你信我,我必當護你——」
薛長興卻猛地退後一步,語氣一下激昂:「溫小野我問你,當年洗襟臺坍塌,朝廷口口聲聲說是你父親督工不利,你信嗎?!洗襟臺修成前,雨水急澆三天三夜,你父親不止一次喊停,可朝中之人誰曾理會他?!他們把這樓臺當作進身之階,一心只為私利!洗襟臺修築時,為何三改圖紙?洗襟臺建成之日,你父親為何不在?那根支撐洗襟臺的木樁,最後為何竟是小昭王下令拆除?這些疑點,你從沒有在心裡深究過嗎?如此潑天大案,草草了結,你心中可曾甘心?!
「眼下朝中虎狼橫行,想要查明真相無異於以卵擊石,可縱是披荊斬棘,我亦願以一身浮游之力撼樹!你是溫阡之女岳氏之後,是不是也願意在這荊棘叢生的亂象裡搏出一條明路?」
薛長興說到這裡,語氣忽地悲涼:「這些年,故人飄零,親友離散,你我這樣餘下的人,也算是親人了,薛叔若知道你還活著,早該找到你,可惜……」
馬蹄聲已近在耳畔,林外有人呼喊:「這裡有馬蹄印——」
薛長興抬目看向雲端:「故舊英烈在上,今日薛某縱行到末路,絕不折骨投敵。當初在洗襟臺下衣冠冢前立下的誓言,無一日敢忘,五年來日日枕戈待旦,無愧於心。今次倘能僥倖苟活一命,待來日必將披肝瀝膽,再度前行;倘葬身於此,見我等後輩長成,已堪重任,吾心甚慰,去了九泉之下,還望與諸位同杯暢飲!」
他說完轉身,朝向斷崖,決然躍下。
日光破雲而出,山嵐拂面,斷崖荒草萋萋,上頭還殘留著腳印,可先才還在這裡的人卻不見了。
青唯怔怔地立著,半晌,才開口喚了聲:「薛叔……」
可是沒有人應她。
青唯反應過來,踉蹌幾步追到崖邊,探身往下,斷崖下秋霧未散,竟是什麼都望不見。
風聲盤旋蒼勁,似乎人一下去,就消失在這天地間了。
青唯訥訥地,又張口:「薛叔?」
聲音碎裂在殘風裡。
「薛叔——」
第11章
深宮的甬道窄而長,尤其到了夜裡,前方一團漆黑,像是看不到盡頭。
墩子提著燈,在前頭引路,聲音壓得很低:「姑娘這邊走。」
東舍的院子靜悄悄的,曹昆德的身影就映在窗紙上,佝僂著,一動不動。
墩子上前,叩了叩門,「公公,姑娘到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