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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就只剩下最後一個問題,也是最難的問題,那就是由誰來上疏。
沒有人不怕死,可在社稷百姓和堅實的友情面前,這兩個年輕的官員卻爭相赴死。
那個時候,他們的心中充滿了浩然正氣,面對強權沒有絲毫畏懼之心。在盈盈的燭光裡,在彼此相視的目光中,他們看到了對方的決心,卻都不願意讓對方冒險,於是爭執了一夜。直到天亮,他們才分出了勝負,最終確定了上疏的人選。
那個人就是宋越的父親。
&ldo;達人觀之,生死一耳,何必生之為樂,死之為悲?生有三萬六千日,何其艱難,死只有一日,何其容易。你既是我的同窗好友,便容我自私一些,選擇容易的吧。&rdo;
在這一場輸既是贏、贏既是輸的爭執中,他是透過這樣一句話來&ldo;取勝&rdo;,獲得赴死的權利的。
可惜事實證明,卵是擊不過石的。
宋越父親擬寫的彈劾奏疏在遞交給先帝前,被徐延的眼線發現並截獲了。這封自請奔赴地府的慘烈宣言沒有發揮其應有的作用,動搖徐延的地位,反而是驚動了徐延。先帝最痛恨官員中飽私囊,徐延因此而感到後怕和恐慌,並產生了自保的想法,他開始緊緊盯著那個敢於上疏彈劾他的年輕人。
不久後,在來自上層的壓力下,徐延很快就採取了手段。侵吞鹽稅本來是他做的事,卻被他巧妙地嫁禍給了宋越的父親,使其成為了替罪羊兼罪臣,被關入了大牢受刑。
利益的黑手無孔不入,牢門往往只能阻止人出去,卻阻止不了有人要進來。經歷三天的刑罰後,宋越的父親最終慘死於牢獄中。
只是這依然不能讓徐延感到心安。到了這裡,故事也並沒能在一個還能讓人接受的程度內提前結束。
因為宋越父親奏疏中所提及的證據,徐延還沒有找到,那是一個巨大的隱患。
在宋越的家人將他父親的屍體入殮的那天夜晚,因為白天的無限哀思和疲憊,一家人夜裡都睡得很沉,以致於徐延派人潛入了他們家,都沒有人知道。
幾個殺手拿人錢財,替人買命,在宋越的家裡上演了一場殘暴的屠殺。在夢中被一刀封喉,是當夜最幸運的死法。醒來後反抗的人,往往掙扎得聲嘶力竭血肉模糊,最終還是難逃一死。
那一夜,殘肢遍府,鮮血滿地。這般悽慘無比的場景,自此成了宋越暈血癥的癥結。
後來,終結這場徹夜悲劇的,是一場&ldo;意外&rdo;的大火。它被設定為燒毀徐延中飽私囊的證據,以及掩蓋殺人罪行。它徹底燒毀了宋越的家,徹底燒焦了他親人的屍體。
那天夜裡,只有宋越的母親帶著他僥倖逃脫,剩下的十多口人,全部斃命。
那一年,宋越六歲。
後來,那位在爭執中落敗的宋越父親的同窗,也就是現在的宋知府,履行了承諾,把宋越當成自己的兒子撫養長大。
在這一背景下,宋越十七歲就考中了榜眼,並且不到三十歲就入了內閣。他是有天分,但是也付出了別人難以想像的努力。
因為於私,徐延是他的仇人,於公,徐延是大明的罪人。當年,在小小的身軀裡,為親人復仇的種子和對太平盛世的希望種子同時滋長,終於到今天,長成了一棵參天大樹。
無數的人看不慣徐延隻手遮天,祈求他出手,他們卻不知道,沒有人比他更想讓徐延落馬,手刃仇敵。他們也都不知道,他在內閣與徐延共事時,不得不聽他吩咐、看他臉色,扮演一個淡漠而只專注於公務,識時務懂進退的人,可其實他腦子裡卻滿是死去的父親的臉,心裡燃著一把始終無法澆熄的火。
有人把他當成扳倒徐延的精神領袖,也有人質疑他過於謹小慎微,貪生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