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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朝夕皺了皺眉頭:「什麼?」
宗恕依靠在冰冷的黑色水池邊,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放鬆姿態,他把頭枕在池岸上,眼睛盯著上方,回憶一般地說:「我還是這兩天想起來的,我們誤入過泥嶼秘境,那秘境之主非要我們做出一個完美的泥塑才允許我們出去,否則就要要將我們融成泥土。我們哪裡會什麼泥塑,我本來以為我們都要出不來了,你便突然對那秘境之主說,既然你想要這世上最完美的泥塑,那殺了我們也做不出泥塑來,不如將我們放出去,等我們學成了這天下最好的泥塑手藝,便給它做出最完美的泥塑。」
隨著他的訴說,年朝夕的記憶彷彿被喚醒了一般,本已經遺忘的記憶緩緩浮現。
她記得自己確實說過這番話,宗恕複述的分毫不差。
那麼然後呢?年朝夕似乎有些忘了。
「然後那秘境之主居然真的放我們出來了。死裡逃生,我本以為逃過一劫了,卻沒想到你出來之後居然真的動手學泥塑了。」他輕笑道。
隨著他的話,年朝夕的記憶也逐漸清晰。
她記起來了,她出了秘境之後學了有三年泥塑。而且因為那個約定的主語是「我們」,所以年朝夕還硬拉著宗恕一起學,要給那秘境之主履行約定。
宗恕很不理解,他皺眉道:「我以為你那是權宜之計而已。」
難道不是為了逃出來才說的那番話嗎?
當時他還很驚訝,他沒想到年朝夕會冷不丁地想起這麼個方法,更沒想到那泥人怪物會同意。
但既然已經出來了,那怪物又追不到秘境外,他們履行不履行約定又有什麼差別?
她還準備和一個怪物一諾千金不成?
宗恕覺得有些好笑,也覺得這個戰神之女有些天真。
一個怪物而已,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有必要這麼認真嗎?
他想勸她,還沒開口,卻看到了定定看過來的眼神。
那眼神中沒有絲毫玩笑的意思。
宗恕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說不出話了。
所幸年朝夕看了片刻就又轉過了頭,平靜道:「一諾千金。」
頓了頓,她有些生氣一般道:「你不學,那我自己學。」
一諾千金,她要對一個秘境裡的怪物一諾千金。
宗恕怔愣片刻,終究還是失笑,見她最後要生氣的自己學,覺得她終究是幼稚。
畢竟,誰在意呢?
大概也只有被戰神養的一副天真模樣的戰神之女,才會天真至此吧?
宗恕這麼想著,覺得她可笑,內心深處又隱隱覺得自己難堪。
在她的目光之下,他覺得自己彷彿無所遁形。
他不由自主地開始避著她走,而她學泥塑學了整整三年。
三年自然學不出什麼最完美的泥塑,但年朝夕也覺得自己的極限就在這裡了,這未必是最完美的,卻是她所能做的最完美的。
於是她只能硬著頭皮,捧著自己做的最完美的一個泥塑,又回了泥嶼秘境。
那三年裡,宗恕從輕慢到沉默,從沉默到冷眼旁觀。
年朝夕就只做自己的。
她要回秘境那天,宗恕終究還是陪著她一起去。
年朝夕本以為自己交不了差的,忐忑道:「這恐怕不是最完美的。」
但沒想到算不上精美的泥塑奉上,那泥人沉默了片刻,卻突然道:「這世上哪有什麼最完美的,你用盡心血的,才是最完美的。」
說完,那讓無數修士折戟的怪物突然消散於年朝夕手中粗糙的泥塑之中。
年朝夕怔愣,宗恕驚疑不定。
他皺眉道:「只這樣,便能過關了?只給他一個泥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