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多難識君遲(六)(第1/2 頁)
【上京】
“陛下,臣有一事不明。”張浦良手裡拿的是一封從顧開禮手下截來的密信:“既然已知顧尚書與大殿下暗通款曲,您為何還放任這信傳出去?若大殿下根本不顧及這些……”
皇帝唇角微勾:”愛卿,你認為朕為什麼要凌風回來呢?”
張浦良沉默片刻:“臣不敢說。”
皇帝笑睨了張浦良一眼:“不敢說,就是猜到了,不錯,朕想殺他。”
張浦良眼觀鼻鼻觀心,努力把自己當成一個不會說話的靜物。
“朕雖然與他相看兩厭,不過朕瞭解這個兒子就像瞭解自己一樣,朕想殺子,他又何嘗不想弒了朕這個父親呢?”皇帝嘴上說著話,手底也沒有閒著,寥寥幾筆,一頭年邁的水牛便躍然紙上。
張浦良嘴唇動了兩下,沒有出聲,皇帝卻像額頭上長了眼睛一樣:“想說什麼?儘管說便是,朕恕你無罪。”
張浦良垂眸:“臣身為六殿下講師,不好對大殿下多做評價,只是大殿下畢竟與三殿下不同,臣恐聖上您逼狗入窮巷,反遭其噬。只要您心裡有了打算,臣無話可說。”
“你現在說話倒是和洛書贇有幾分相似了。”似是怕張浦良多心,皇帝還特意多解釋了一句:“放心,是好的相似,你越來越像一個稱職的首輔了。”
說罷,皇帝又在老水牛對面畫了一個正值壯年的水牛,這頭水牛的角從額頭正中間生出,尖銳鋒利,正對著老水牛,前蹄刨動,似是隨時要衝上來:“他是朕為下一個皇帝準備的磨刀石。不,不對,他可不是石頭,他是另一把鋒利的刀。可惜,直到現在,除了小六,沒有一個人透過朕的試煉,央影說靖柔那孩子臨終前還在問朕為什麼不肯放過小六,若她在這裡,朕現在就可以回答她,不是不願,而是不能。”
“說多了,朕今天先不提小六,就說凌風吧。”皇帝道:“愛卿,你不知道他,以他的性子,就算知道這是場鴻門宴,他也會來上京的。因為他和朕一樣,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以置對方於死地的機會。”
“這些年他苦心規劃,本來打算把朕的其他兒子們一個個解決,先是老五,再是老三,平羅山是衝著老七去的,最不成器的老二打算最後解決,可惜,他遇上了小六,小六從九死一生的局裡保下了清兒,徹底打亂了他的計劃。如果朕沒猜錯的話,下一步,他會先繞開清兒,鼓動老二對朕下手,他甚至連老二註定會失敗都想好了,之所以先放出老二,不過是為了引開朕的注意,給自己最後的準備留出充足的時間。”
皇帝輕笑一聲:“既然知道他想做什麼,朕又怎麼會遂了他的心呢?”
張浦良聽著他的分析,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慶幸自己不是皇家人,不然換做自己,恐怕早就會在這血親間毫無溫情可言的算計中崩潰:“陛下雖然這樣說,但您的目的應當不僅僅是打斷大殿下的計劃吧?”
“愛卿所言不錯。”皇帝剛想再下一筆,手卻突然不聽使喚地抖了起來,墨水順著筆尖滑落,毀掉了剛畫了一半的畫,這種情況顯然不是第一次發生,皇帝連眉頭都沒皺一下,面無表情地用另一隻手去按太醫教過的穴位,過了一會兒才緩過來:“看,朕已經等不了多久了。”
張浦良擔憂地注視著皇帝的右手:“沒有根治的方法嗎?”
“根治?”皇帝突然哈哈大笑:“根治什麼?衰老嗎?”
“如果真的有人能根治衰老,凡間的太醫院又怎麼能留得住他,那樣的人,合該是天上的神仙。”皇帝搖搖頭,從御座上下來,他一步步走到窗邊:“無論是朕還是凌風,都不會放過這次機會的,即便倉促,也要盡力一試。”
他沒說要“試”什麼,張浦良卻已經理解了他的未盡之意——藉著這場中秋佳宴,天下最尊貴的一對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