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1)(第1/2 頁)
“美人自刎烏江岸,戰火曾燒赤壁山,將軍空老玉門關......玉門關。”
一句話翻來覆去唱了幾遍都唱不順,紀曉棽心頭無名火起,反手就砸了一個裝水果的青花盞,瓷片飛濺,他仍不解氣,直接揚手把小案几掀了,聽著稀里嘩啦地聲響,他才覺得心頭的壓抑散了些許。
他騙了那個叫林煜的客人。
香爐中的煙霧徐徐升起,暖香暈人,紀曉棽赤腳從一片狼藉上踩過,妝臺上的黃梨木雕花銅鏡好似有波紋盪漾的湖面,他坐在鏡前,看著看著,就回到了十年前。
“告訴我,”畢羅衣將一錠金錁砸到他面前:“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是我虧待你了嗎?讓你不得不用這種方式賺髒錢?”畢羅衣顯然已經怒極,甩出去的金錁擦過紀曉棽的臉頰,火辣辣的疼。
“我沒偷沒搶賺來的,怎麼是髒錢。”紀曉棽犟脾氣也上來了:“師父要是想賺,一定比我賺得多!”
響亮的一巴掌扇在紀曉棽臉上,畢羅衣顯然是氣瘋了:“你再說一遍?”
“本來就是!”紀曉棽捱了一巴掌,豆大的淚珠順著紅腫的臉頰淌了下來:“就算再潔身自好,還是有人罵,師父你不就是嗎?反正都要挨這份罵,我給它坐實了又怎樣!還多一份錢拿呢!”
畢羅衣的胸脯劇烈起伏,紀曉棽覺得他馬上就要把自己逐出師門了,心中湧現一股恐懼,後悔自己一時嘴快,萬一畢羅衣真的不要他,他又能去哪兒呢?
然而畢羅衣沒有再打他,也沒有罵他,紀曉棽怔怔地看著他那雙素白的手撫上自己的臉頰,看到他眼裡的失望:“就是因為有你這樣的想法,走歪路的人才會越來越多,不想走歪路的人也會被逼著走上這條路。的確,我們戲子本就是下九流的行當,可人要想不被人輕賤,就別自己先輕賤了自己。曉棽,你明明不缺天賦,也不缺努力,走正道也不愁養不活自己,可你非要往歪了闖,你知不知道,這是把做我們這行所有人的臉面放在地上踩啊!”
“你現在不覺得什麼,可總有一天,等你成名了,你的名頭會成為那些人迫害你後輩們的藉口,他們會說:連紀曉棽那樣的人都脫了,你算什麼東西,憑什麼不脫?”
師父哭了——這是紀曉棽當時心裡唯一的想法,他說不清自己心裡是什麼滋味,可能有後悔,但他不想揹負如此大的負罪感,事都已經做下了,他停止不了,便只能將怨恨轉嫁至將他的不恥點出來的人身上。畢羅衣有多清高自傲,就襯得他紀曉棽有多汙濁淺薄,畢羅衣眼中的失望深深的刺痛了他,這痛隨著時間的流逝越積越深,紀曉棽心中開始萌發一個惡毒的願望,他想把畢羅衣拉下水,把他扯到汙泥裡,讓他和自己一樣髒!
可是他確實沒有想到,自己聯合翟汜的小算計會扯出那麼大的一樁事,他確實曾經疑惑過為什麼畢羅衣明明不願賣身卻從不推辭去別人家中唱戲的邀請,但任憑他怎麼想也不會往傳遞密信這樣的方向猜,更別提忠信侯府那樣的人家了!
紀曉棽怎麼可能知道上京勢力的起起落落,他只聽到“侯府”這兩個字都要嚇暈了,自然什麼事都說了,包括自己曾不小心打碎了一個人偶,發現了其中有暗格的事。一石驚起千層浪,他說完這件事後,窺見那些人的臉色便知道,畢羅衣徹底完了——師父終究是死在了徒弟手上。
紀曉棽匆匆走在夜間的小巷裡,明日就是周員外在客滿齋辦壽的日子,他知道自己不該在這個時候出來,可他忍不住,他的心太亂了,如果不見見那個人,心神不定的他明天恐怕會徹底砸了祥雲樓的招牌。或者讓他帶自己走——就這麼走,他帶了幾十張銀票,不張揚的話夠兩個人活一輩子了。
花枝巷裡的那間屋舍沒有亮燈,那個人沒來?
紀曉棽的心怦怦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