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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白景坐在她面前,定定地看著她。他的眼神難得稍顯平和,顯出符合他這個年紀的神態。就算他在外有再多戾氣,也不想再在祖母面前顯露出來。
他低低地說:&ldo;我明天要出門,今天下午送你回養老院。&rdo;
外婆張了張嘴,看他半晌,流出幾滴口涎,露出警惕的神色,用方言緩慢道:&ldo;儂是誰?&rdo;
謝白景的肩頭慢慢疲倦地放鬆,低頭緩慢地揉了揉眉心。
下午謝白景去購置一疊又一疊的老年衣服,可以穿到初夏。他叫了輛車,將衣服與老太太一道送去養老院裡。過年的時候,大部分護工都放假,除了已成孤寡的,多數老人也都被兒女接回家過年,養老院裡顯得有些冷清。真正兒女孝順、家裡條件好的老人,也不會來這裡。這兒在當地的老人口裡,是進去就等死的地方。然而謝白景畢竟還是個學生,也只能供得起此處的價格。謝白景將老太太送至房裡,再給院長與護工分別送了紅包,聊一會關於她平時的狀況。外婆又開始鬧,掙扎著說要出去。謝白景無法,回房安撫她至睡著了,才能離開。
他實在有些疲憊。從小至大,每日都要面對他媽與他媽闖出來的無數爛攤子,他外婆一日比一日的身體更差,家中毫無意義的爭吵,越來越多的錢窟窿。在家中,他彷彿身陷泥潭,頭頂是重山千鈞,腳下毫無出路。常人心中的避風港,在他眼中卻更像一塊積年已久的隱秘的瘡,已經習慣它的疼痛,又無法忽略。
謝白景站在公交車站等公車來,接到了柯江的電話。
柯江的聲音有些輕鬆:&ldo;小謝,你在哪?在家麼?&rdo;
謝白景無心與他解釋其他,搪塞道:&ldo;我在家。&rdo;
&ldo;等著啊,&rdo;柯江的頰邊凹出一個淺淺的窩,往車窗外瞥,&ldo;我快下高速了。你家在哪兒?&rdo;
謝白景眉頭跳了跳,太陽穴隱隱作痛。
柯江坐在酒店沙發上,穿著衛衣牛仔褲,姿態很放鬆,說得冠冕堂皇:&ldo;我來看看你狀態,不然明天出醜了怎麼辦?&rdo;他再示意站在一旁的小李一眼,&ldo;小李帶了一套正裝,你先試一下。&rdo;
助理小李面色如常地推出一個行李箱,謝白景沉默地接過,獨自去套房次臥換衣回來。
柯江挑了挑眉。
這套西裝未免太適合謝白景。他長手長腳,寬肩窄腰,正是極好的衣服架子。一身品質良好的暗色西服,有些復古的風格,緊緊包裹住年輕有力的肉體,挺拔瀟灑,又有禁慾的正直感,天生帶貴氣。柯江抿著唇笑笑:&ldo;時間緊來不及定做,直接拿的成衣……還挺好看的。&rdo;
他這句&ldo;還挺好看的&rdo;語氣溫和而柔軟,顯得有些親密而曖昧。謝白景不輕不重地瞥了他一眼,眼中帶著警告。
柯江:&ldo;還生氣?&rdo;
謝白景微微蹙眉:&ldo;如果柯總記得上次的話……&rdo;
柯江裝傻充愣,歪歪頭看他,單純無辜地像一隻試圖掩埋罪證的薩摩耶。
謝白景在心中暗嘆一口氣,明白柯江這是又要恢復老套路:假裝之前什麼事兒都沒發生,歲月一片靜好,再重新以一張新打出來的臉皮熱情誠懇地再當一次&ldo;好朋友&rdo;。
&ldo;別生氣了,我也道歉過了,小孩不許小心眼。明兒好好表現啊。&rdo;柯江隨意地,&ldo;我喊了阿姨,晚上哥哥請客,請你們吃飯。&rdo;
謝白景頓了頓,聲音有些冷,重複一遍:&ldo;喊了阿姨?&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