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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坐倒,便覺光屁股坐在少礫之上,刺得微微生痛,心道:“我二人這是‘央卦’,‘九四,臀無膚,其行次且;牽羊悔亡,聞言不信。’‘次且’者,趔趄也,卻行不順也,這一卦再準也沒有了。我是‘臀無膚’。這‘膚’字如改成個‘褲’字,就更加妙。她老是說男子愛騙人,正是‘聞言不信’。可是她‘牽羊悔亡’,我豈不是成了一頭羊?但不知她是不是後悔?”
他徹夜未睡,實已疲累不堪,想了幾句‘易經’,便欲睡去,然知敵人不久即至,卻那裡敢睡著?只聞到木婉清身上發出陣陣幽香,適才試探出她鼻息之時,曾揭起她鼻子以下的面幕,當時懸念她生死,沒留神她嘴巴鼻子長得如何,這時卻不敢無端端的再去揭開她面幕瞧個清楚,回想起來,似乎她臉上肌膚白嫩,至少不會是她所說的那般‘滿臉大麻皮’。
此刻木婉清昏迷不醒,倘若悄悄揭開她面幕一看,她決計不會知道,他又想看,又不敢看,思潮起伏不定:“我跟她在此同生共死,十九要同歸於盡,倘若直到一命嗚呼之時仍然不曾見過她一面,豈不是死得好冤?”但心底隱隱又怕她當真是滿臉的大麻皮,尋思:“她若不是醜逾常人,何以老是戴上面幕,不肯以真面目示人?這姑娘行事兇惡,料想和‘清秀美麗’四字無緣,不看也罷。”
一時心意難決,要想起個卦來決疑,卻越來越倦,竟爾濛濛朧朧的睡去了。
也不知睡了多少時候,突然間聽到喀喇聲響,急忙奔到崖邊,只見五六名漢子正悄沒聲的從這邊山崖攀將上來。只是山崖陡峭,上得極為艱難。段譽暗叫:“好險,好險!”拿起一塊石頭,向崖邊投了下去,叫道:“別上來,否則我可不客氣了。”
他居高臨下,投石極是方便,攀援上山的眾漢子和他相距數十丈,暗器射不上來,聽到他的叫聲,便即停步,但遲疑了片刻,隨即在山石後躲躲閃閃的繼續爬上。段譽將五六塊石頭亂投下去,只聽得啊、啊兩聲慘呼,兩名漢子被石塊擊中,墜入下面深谷,顯是粉身碎骨而亡。其餘漢子見勢頭不對,紛紛轉身下逃,一人逃得急了,陡崖上一個失足,又是摔得屍骨無存。
段譽自幼從高僧學佛,連武藝也不肯學,此時生平第一次殺人,不禁嚇得臉如土色。他原意是投石驚走眾人,不意竟然連殺兩人,又累得一人摔死,雖然明知若不拒敵,敵人上山後自己與木婉清必然無悻,但終究難過之極。
他呆了半晌,回到木婉清身邊,只見她已然坐起,倚身山石。段譽又驚又喜,道:“木姑娘,你……你好啦!”木婉清不答,目光從面幕的兩個圓孔中射出來,凝視著他,頗有嚴峻兇惡之意。段譽柔聲勸道:“你躺著再歇一會兒,我去找些水給你喝。”木婉清道:“有人想爬上山來,是不是?”
段譽眼中淚水奪眶而出,舉袖擦眼淚,嗚咽道:“我失手打死了兩人,又……又嚇得……嚇得跌死了一人。”木婉清見他哭泣,好生奇怪,問道:“那便怎樣?”段譽嗚咽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我無故殺人,罪業非小。”頓足又道:“這三人家中或有父母妻兒,聞知訊息,定必悲傷萬分,我……我如何對得起他們?如何對得起他們的家人?”木婉清冷笑道:“你也有父母妻兒,是不是?”段譽道:“我父母是有的,妻兒卻還沒有。”
木婉清眼光中突然閃過一陣奇怪的神色,但這目光一瞬即逝,隨即回覆原先鋒利如刀、寒冷若冰的神情,說道:“他們上得山來,殺不殺你?殺不殺我?”段譽道:“那多半是要殺的。”木婉清道:“哼!你是寧可讓人殺死,卻不願殺人?”
段譽低頭沉思,道:“倘若單是為我自己,我決不願殺人。不過……不過,我不能讓他們害你。”木婉清厲聲道:“為什麼?”段譽道:“你救過我,我自然要救你。”木婉清道:“我問你一句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