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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岡方才在街邊順耳聽了一句,雖然訊息模模糊糊,但他還是半蒙半猜地推算了大半真相出來。王安石請郡,並且是以稱病的名義辭去參知政事一職,請求調往地方任職。王安石的這番行動,便是在大宋朝堂的政治鬥爭上,標準的認輸姿態。
但王安石究竟認輸了沒有?韓岡的判斷是否定的。王安石正式開始變法,是從去年二月出任參知政事,設定三司條例司開始,七月頒布均輸法,九月立青苗法,十一月,頒布農田水利利害條約。到現在,才一年的時間。
這麼短的時間,變法才剛剛開了頭便失敗了,怎麼可能在歷史上留下那麼大的名聲?連革命導師都聽過他的名字和事跡?好歹也要有四五年的光景,把所有的人都得罪光才對!——可惜的是,韓岡對歷史不甚了了,要不然渾水摸魚,興風作浪的機會就來了。他時有後悔,早知今日,當初歷史課就不睡覺了。
如果方才的推論正確,那王安石的用意也就不難猜測。諸如此類官場上以退為進的戰術其實並不出奇,職場上有,情場上更是所在多有。反正本質就是一句話,有我沒他,逼著人作決定。二選一的場面,韓岡舊年經歷過許多次,富有經驗,但趙頊應該不會有。
——從目前的情況看,也就是趙頊現在要做選擇,究竟是變法,還是不變法。
韓岡雖不知道究竟是什麼事逼得王安石如此作態,但變法走到了關鍵的轉折點這件事,他卻完全可以肯定。因為這是一手逼不得已才會放出來的大招,若是有其他選擇,聰明人都不會輕易地使出這招勝負手。這一招一拍兩瞪眼,完全不給自己留後路,招數一出再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想必王安石現在是在府中等著結果,這種情況下去求見,多半是見不到。河湟的那點事,遠遠比不上變法事業的存續。韓岡想來想去,還是決定先去張載那裡打探一下訊息,聽說張載弟弟張戩是御史,官位雖卑,卻可以直接議論朝政,從他那裡應該能得到第一手的情報。
出了房門,韓岡去跟劉仲武和路明打聲招呼。劉仲武又蹲在馬廄裡,說不定今天晚上也不會出來了。而路明還在考慮著日後該怎麼做。他為了科舉花了一輩子的心力,自己放下了,但他的親友、家人那裡都還要他一一處理。不考試了,總得為自己日後想個能養家的出路。
韓岡勸他:「路兄,既然到了京師,不如今科再考一次,博個運氣。如果不成,等到下一科,那時再考個特奏名進士出來。到時候,在西北的軍州任個文學、助教之類的學官,拿點俸祿,也好養家餬口。不然不是可惜了你這個免解貢生的身份?」
路明搖搖頭:「在下賭了三十年了,都是這個想法。總想著這一科如果不中,下一科就去試試特奏名。但真到了下一科,便又忍不住要考進士了……當斷則斷,不能再賭下去了。」
韓岡拍了拍他的肩膀,陪著他嘆了口氣。既然路明如此決定,自家也不便多嘴,便帶著李小六出門去了。李小六手上還捧著禮物,學生探望老師,照理是要表些心意的。
張載和他的弟弟張戩在城東租了間宅子同住,韓岡從留守橫渠鎮老宅的老夫妻那裡得到了具體地址。他在驛館中將道路問得明白,不知為什麼,被他詢問的那名驛卒,看他的眼神甚為奇怪。等他騎著租來的馬,到了地頭,才知道為何驛卒的眼神那般怪異。韓岡完全沒想到,張家兄弟在京師租得的宅子,竟然就靠著小甜水巷。
從城南驛到小甜水巷,中間正好經過大相國寺的北門。韓岡打馬路過,沒能進去見識一下何為「棋佈黃金,圖擬碧絡,雲廓八景,雨散四花」,只看到這座天下第一的皇家寺廟,即便是後門處裡面都是黑壓壓一片人潮如海。不過聽一同陪著走的租馬人說,今天並不是大相國寺每月五次萬姓交易的正日子,只有些上香拜佛的香客,人數要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