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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向陽的那面山坡,樵夫所稱的迷狐嶺上,便是張載之父的墳塋,做官窮到連回鄉安葬的錢都沒有,也算是個清官了,也難怪能教出張載這樣的兒子。
在張宅之前,韓岡整了整衣冠,帶著捧起禮物的李小六走上前,恭恭敬敬地敲響了院門。很快,老舊的院門吱呀一聲開了,一位老婦顫巍巍地從門內走出來,打量了一下韓岡,問道:「敢問官人何人?」
韓岡走上前,和聲道:「在下韓岡,是先生的弟子,今次入京途徑橫渠,特來探訪。」
……
又是一日的賓士,望著百步外地驛館,劉仲武猶豫了一下。在路上奔波了一天,他不是不累,但一想到進了驛館後,說不定還要跟韓岡打上照面,心中卻更覺得疲憊。
在街中躊躇了一陣,劉仲武頭一抬,盯上身側的一座高約一丈的綵棚。綵棚之後的樓閣正門上,掛著昇平樓字樣的匾額。這是一座酒店。
店門前用竹竿和絲帛紮成的迎客綵棚是酒店的標誌,秦州兩座大酒店——惠豐樓、永平樓——前都設有綵棚。這個風俗還是這幾年從京中興起來的,劉仲武也曾聽說東京城中的七十二家正店,家家門口都有綵棚裝飾,座座都有三四層樓那麼高。而鹹陽城裡的這座昇平樓,門前綵棚只有一丈,只能算是湊數的作品。
劉仲武看昇平樓用圍牆括起了一座大院子,怕有數畝大小。這麼大的一片地,不應是僅僅吃飯喝酒的地方,應該還能住宿。不過在這裡住上一夜,他懷裡本就不算沉重的錢袋可是要瀉肚子了。
費錢就費錢罷,總比跟韓岡撞上要好,劉仲武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往京城的這些日來,自來熟的韓岡讓他頭疼不已。伸手不打笑臉人,韓岡自始至終都沒有失禮的地方,又不好真的翻臉,他只能每天都苦捱著。現在想想,還是自己總是住在驛館裡的緣故。
他算是豁了出去,也不想省什麼錢了,雖然到了京城中,要打點的地方很多,本想著要省一省的,但跟韓岡走得近了更加不是事。劉仲武心底作了決定,等明天就轉從長安道走,拖上一程的時間,與韓岡錯上一天,就不必怕再與他照面了。
站在店門處,劉仲武向內一張望。店中客人倒不多,而且並沒有個韓岡模樣的坐在裡面。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劉仲武又苦笑起來,現在他幾乎都成了受了驚的老鼠,千方百計都要躲著韓岡那隻貓走。
抬步跨進店中,一名店小二忙迎了上來,殷勤地問著:「客官,是打尖還是住店?」
「住店!」劉仲武沉聲說著,「先弄些好酒好肉的上來,再給灑家弄間乾淨上房。哦,對了!門口的那匹赤騮是灑家的馬,好料儘管上,草料錢自算給你。服侍得好,明天少不得賞賜!」
「客官哪裡的話,就算不賞賜,難道小店還敢慢待不成?客官且放一百二十個心,若是餓瘦點皮毛,儘管用鞭子抽小的出氣。」店小二的嘴皮子利落,話也說得漂亮,領著滿意得點著頭的劉仲武進了店中,高聲地喊了一句:「住店的一位!上房一間!」
小二用著唱曲兒的調子,拖長聲衝著裡面交代了一句,又找了一個跑腿的小子出門牽了劉仲武的馬,去店後的馬槽安置,這才引著劉仲武上到比較清靜的二樓中。
二樓上客人也不多,大小加起來十五六張桌子,只有三分之一坐了人。小二安排了劉仲武坐下,順手拿著塊抹布,將本已經很乾淨的桌子又擦了兩遍,「不知客官想吃些什麼。小店的招牌是排蒸荔枝腰子和兩熟紫蘇魚,還有上好的錦堂春,再香醇不過,一杯便能醉人。」
「出門在外,也沒個什麼挑的。就把你們店裡的招牌上兩道來,再弄盤管飽的好肉,一併燙上兩壺錦堂春。」劉仲武也放了開來,既然已經敞開了錢袋,也沒必要再節省個什麼,好酒好菜便都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