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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明白這一點，卻無法向將士們解釋。

他派往餘陽城的細作終於趕回來，帶來訊息，說彭遠端以宋溪、史澤為先鋒，親自為後軍，傾全城之力去攻雷鳴城，而雷鳴城本為和平軍遠征陳國的中轉，其中囤積糧草物資無數，鳳九天與華宣更是留在此城中。

肖林聽罷皺緊了有些泛白的眉頭。今年一過，他便已五十了，在多數活不過三十的傭兵之中，如他歲數者，可謂之少有的長壽。

“唉！”他忍不住長嘆了一聲，部下們面面相覷，沒想到思考良久，他的結果卻是長嘆。一個部將問道：“統領何故嘆息？彭遠端傾巢而出，正是我軍奇襲餘陽的好機會，即便我軍不出，亦足有自保不至兩面受攻，等李統領回軍仍足以掃平餘州。”

肖林蒼涼一笑，心道：“若是彭遠端真是如此愚蠢，那倒是好了。”彭遠端的安排，他心中極為清楚，攻擊雷鳴城，不過是誘他來救罷了。自己若去救，則彭遠端可以免去征討餘江的行程在餘陽城下擊敗自己，若不去救，則雷鳴城危在旦夕。

“我活了五十歲了，以傭兵而言，死已不足惜。”他慢慢道，壓抑住內心深處的感情，“李均是在我軍中成長起來，我看著他長大的，無論他如何英雄蓋世，在我看來，都不過是我子侄輩。身為長輩，為後人留下點東西，是每個人的願望，如果可以，我也想為李均留下些東西。”

眾將臉色慢慢變了，肖林言語神態固然平靜，但他們都聽出內中有不祥之兆。肖林又道：“傳令，棄守餘平，以虛兵暫且止住江潤群等的進攻，餘軍於兩日內回到餘江城，我要盡全力與彭遠端一戰，不可讓彭遠端奪去李均基業！”

將士們鬆了口氣，只是集中軍力攻打餘陽罷了，看來先前的不詳感覺，不過是誤會。唯有肖林自己，仰首看著屋頂，暗自道：“鳳九天啊鳳九天，望你有那麼三分五分真本領，知道不可與彭遠端硬拼，知道不可爭一時一地的短長……”

他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以和平軍在餘州的實力，若是正面與彭遠端對抗，除了李均之外，他實在想不出還有誰是彭遠端對手。如果分兵守城，只會被彭遠端各個擊破，只有將雷鳴城撤空，全力鎮守狂瀾城，堅壁清野，在大饑荒過後的次年，奪不到雷鳴城物資糧草的彭遠端便無法持久，而失去了雷鳴城的物資也就意味著和平軍面臨暫時缺糧的窘境，即便透過狂瀾城港口補充，一時半會也不可能有如此數量的糧草。現在關鍵在於，即便鳳九天意識到這一點，從雷鳴城中將物資撤走或銷燬，也需要一段時日，而彭遠端，會不會給鳳九天這段時間，是個關鍵問題。

想來想去，鳳九天也難以樂觀地以為，彭遠端會看不到這一點，唯一的辦法便是自己全軍出擊，去牽制住彭遠端，如果成功攻下餘陽，彭遠端剩餘一座大谷城，便沒有戰略迴旋餘地，反之，即便是失利，自己也能為鳳九天爭取到寶貴的撤退時間。

雷鳴城中的鳳九天，看似輕鬆。每日裡依舊有條不紊地進行他的公務，雖然軍情緊急，但他卻仍不肯早一刻進入官署。他這種平靜的態度，很大程度上感染了周圍的人。軍民中也流傳著“李統領早有錦囊妙計，故此鳳先生胸有成竹，只等彭遠端來攻便要斬殺這逆賊”的流言，這半是鳳九天秘令趙顯傳播的，半是百姓自己誇大其詞。但無論如何，鳳九天的鎮定，讓整座數十萬戶的城撤離得極為順利。

但接下來的訊息便讓鳳九天有些慌亂了。銀虎城守軍雖不多，仍有近萬人，本已經在趕往雷鳴城的途中，卻被司馬輝中途召了回來。同樣出身於世家望族的司馬輝在這次激變中處境極為複雜，一方面他心向李均，另一方面他的兄長司馬雲卻是彭遠端信任有加的幕僚。彭遠端的密使與司馬雲的家書，是同一個人帶來的。這令他不由得遲疑起來，便將銀虎軍撤了回去，以擁兵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