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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玉峰抬起頭,看見了那雙濁黃閃爍的眼睛。多年不見的禿鷹,頭頂上已是寸草不生。他換了另一幅樣子對何玉峰:「阿峰啊,你可是難得回來的啊。」
何玉峰沉默一會,才接過那杯酒。禿鷹接著說:「當年我對你們都很嚴格,只是想要你們變好點,也不存什麼私心,你們也莫要見怪。」
有人插嘴:「李主任,你莫講這樣的話,我們當年不懂事,現在還不懂事麼?」沒錯,時過境遷了。不管當年他們曾如何詛咒過禿鷹,現在也都一笑泯恩仇,開開心心的叫他李主任。他快五十了,還是個老光棍。
敬了一圈的酒,有人發現不對勁了:「今天人都來齊了,就是還缺一個,羅老師呢?那個手指包著花布的女老師?沒人請麼?」
何玉峰的心微微一緊。組織聚會的同學出來回答:「請不到啊,我去學校裡問過,誰都不曉得她去哪裡了?對了,阿峰,羅老師不是在你家裡住過的麼?你曉不曉得?」
沒來就沒來了,沒有人會覺得遺憾。飄飄問他,這些年,你都沒羅老師訊息?
沒有回答。飄飄說,羅老師真夠絕的。她就這麼走了,你跟小樊談這麼多年,都還沒結婚。
許多人吃兩口飯,都到一邊玩字牌去了,飄飄也被人叫過去了。但大家都很知趣的沒有邀請何玉峰,人家是畫家啦,畫家都什麼樣?可清高啦,可看不起這種俗氣的玩樂!
何玉峰悶悶的夾菜吃飯,禿鷹又湊了過來,像條哈巴狗似的讓人厭惡。何玉峰不想和他說話。禿鷹從桌布下躲躲閃閃拿出來一個東西:「有一年,我去縣教育局開會,辦公室牆上掛著一些學校的照片,我看到其中一張,就把它摳下來了。」
沒來由禿鷹會和他講這些。何玉峰猛的轉頭,那是張小小的班級合照,第一排右邊第二個,竟然就是羅美娟。他一把抓過來,連桌布也抓起來了,桌上碗碟響動,飄飄回了頭。她過來一把搶過照片,何玉峰緊張的站起來:「你,你還給我。」
任飄飄望著禿鷹。禿鷹也結巴了:「我去找過的,不在,不在了。」
任飄飄把照片還給了何玉峰,何玉峰不敢再看,放在了褲袋裡。任飄飄給他倒了杯酒:「阿峰,你是不是還想去找羅老師?」
也不是。可是你都知道她訊息了,怎麼能不去看看呢。業內評價何玉峰,都說他個性沉靜敏感,畫作中素有南方人的細膩美感,他工作室裡的員工會說,你看何老師和陳老師,真的是天生一對,兩個人似乎從來都不會生氣。可現在,他右褲口袋的地方,放著一張照片,那張照片是個火源,猛地燒著了他的褲子,燒著他的面板。一大片一大片的燒起來了,燒得他隱隱作痛,想大喊出來。他的腿顫抖著,他想突然奔出去。
當年何玉峰和任飄飄出發時,完全沒有想到羅美娟會落在鄉下的小學裡,她一直都是教高中的。那所偏遠的鄉鎮小學已經放暑假了,只有門口小賣部還做著生意。何玉峰把照片遞過去,小賣部老闆娘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羅老師。
你曉得?
怎麼不曉得?我們這小鎮上,何時見過那麼漂亮的女老師?
她去哪裡了?
不曉得。
什麼時候走的?
好幾年了。她帶個小女兒,那女娃子蠻可愛的,叫桃子,每次來,我都拿個糖給她吃。你們是她什麼人囉。
學生?以前教過你們?
我也是聽人講的,不曉得真的假的,她和鎮上楊醫生有談的,可能跟著他一起走了。
何玉峰張大了嘴巴,喘了好幾口氣。他哽咽著抬頭:「那個楊醫生,人好不好?」
蠻好的人咧,鎮上的人都愛去他那裡看病。還有,那個桃子有一次發高燒,就是楊醫生把她背去鎮醫院,後來再轉去縣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