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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壑竟不回答趙監工,只問琴女道:「姑娘,今年芳齡幾許?」
第56章 杏花依舊駐君顏4
突聽杯盞落地碎裂之聲,與此同時,伴隨一聲女子驚呼,緊接著是一聲咆哮:「宮商角徵羽,統共五聲你都記不住,還彈什麼,給我滾下去!」
是趙監工的嗓音。
尋壑躊躇些會兒,返身回到廳內,卻見紅衣琴女趴跪在趙監工腳邊,身子不住戰慄。趙監工發現來人,便問:「你回來作甚?」
尋壑竟不回答趙監工,只問琴女道:「姑娘,今年芳齡幾許?」
姑娘微微抬頭,旋即又瑟縮回去。
「問話不答,平日我就是這麼教你的麼。」趙監工怒道。
琴女慌忙辯解:「不敢!奴婢十……十五……」
尋壑瞭然撫掌:「果然。此曲乃蔡文姬流落南匈奴十餘載、歸漢時所作,彼時文姬已和匈奴王育有二子,隻身返鄉,與幼子生別離,此間苦楚,實非及笄幼女所能了悟。」
趙監工淡淡應道:「這孩子自幼學琴,蔡琰的《悲憤詩》,她是讀過的。」
「『阿母常仁惻,今何更不慈。我尚未成人,奈何不顧思』,這四句幼兒哭訴,摧人肺腑,唯有親歷骨肉生離之人,方能領悟,姑娘身處妙齡,恰天真年少,宜歌《採蓮曲》之流。」
「照你說來,沒生過孩子就一定彈不好了?」
「非也。經歷大相逕庭,但閱歷卻殊途同歸。人生百態,逃不過生、老、病、死。實不相瞞,卑職出身貧賤,幼年失怙,隨母輾轉流離,而後迫於生計,賣入富貴之家。雖著錦衣啖玉食,可每念及貧母仍處饑寒,就輾轉反側,良心難安。彼時從師學琴,自以為深諳《胡笳》之道,頗能駕馭,卻從未得到師傅認可。至今而立之年,方才領悟,我所傷悲者,豈在衣食之差,而是母子健在,卻不得相見。至此再彈《胡笳十八拍》,對當年師傅多有指責之處,茅塞頓開。古人言:技,進乎道。姑娘才及笄之年,所謂精進者,僅止於技,欲要臻於化境,還需一番閱歷。」
沉默些時,趙監工才道:「你也是習過琴的,露一手?」
「這些年事務繁多,鮮少撥弄,恐怕要讓大人見笑了。」話是這麼說,人卻已踱步至簾側。
冰弦略調,高山流水琴三弄,明月清風酒一樽。一曲曲畢,趙監工淡淡吩咐琴女:「你下去吧。」待紅衣姑娘徹底退下,趙監工才悠悠道,「二十年才覓得一個知己,四娘走後,再無知音。我已年過半百,本無念想之心,孰料……」說時,趙監工頭一回將目光放在尋壑身上。
尋壑一番揣摩,才謹慎道:「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人生苦悶,總要尋一處寄託。幸甚至哉,這次北上,叫我撞見一件寶貝,算得上人生一大樂事。」
趙監工果然來了興致:「噢?什麼寶貝?」
尋壑快步到門外,從程隱手中接過琴身,環抱入內。井杭月青色緞面才揭開一半,趙監工就已兩眼放光,驚呼:「焦尾!」說時掌心撫上琴身,細細撫摩,並喃喃道,「四娘若在,她看到必定歡喜。」
「趙大人為尋知音,不惜苦覓二十年,和趙大人相比,我不過是焚琴煮鶴之輩,與其白白糟蹋了好物,倒不如讓『焦尾』物隨正主,這琴,還是留給趙大人罷。」
趙監工錯愕,旋即反應過來,吩咐道:「寶琴!」一婢女應聲而入,「取十錠金子來!」
尋壑忙的阻止:「別!別介!我乃欣賞之極才將這好物相讓,扯上銅臭,這『焦尾』也變得俗氣逼人了。大人若不介意,得閒邀我上府聽琴便可。」
「好說!」
點到為止,尋壑起身道:「不打擾大人休息,屬下先行告退。」尋壑退向門外,趙監工卻突然喊住:「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