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散序(一)(第1/3 頁)
方白鹿於空室中醒來時,周圍沒有其他人。
之前硃紅色的汪洋盡皆消失,只剩鋼鐵的案几與蒲團還四散在地。
他抬起頭:沒找到想看見的東西。
那張面罩、或是安本諾拉都已不在。
也沒有西河少女的軀幹,頭頂構成星宿的燈光只剩灰暗。
於是方白鹿爬了起來,骨骼碎爛的左臂垂在身旁,不知被誰貼滿了膏藥。
他舉起完好的那邊手,先用指尖輕輕戳了戳胸前的口袋。
觸感柔軟,是襯衣下的面板。其中並沒有阻隔。
他便抓住那一塊的織物,揪在掌心。襯衫繃得筆直,勾好的針腳崩開了。
啪!
他將衣袋撕扯下來。
口袋裡還是空無一物。
如此呆立半晌,方白鹿放下手:
“啊。”
他站在原地。
過了會,他撓了撓脖子。皮被抓爛了,從翻起的傷口裡流出血來、浸到背後去。
他用大拇指刮動其餘四指溼滑的指甲蓋,把手裡的血往旁邊抖掉。
真是不小心,還好不痛。他想。
好像降溫了,是不是快換季?他又想。
吉隆坡天氣太潮,喉嚨卡得慌。想到這,他再無東西可想了。
於是方白鹿轉過身:
他就是在這時,看到西河少女之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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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未著片縷,正仰起頎長的脖頸,用兩隻腦袋望著他。
方白鹿覺得這兩張面孔、與其上的六隻眼睛似曾相識:臉孔唯一的區別,就是一邊生有四目、一邊如常人長著兩隻眼。
它的雙手雙腳都攤在地上、趴緊滿是開裂與坑窪的實木地板,四肢長度超過正常人的身高。小臂與腿面貼著地面,腰向下塌:沒有春宮圖或歡喜禪的體位庫,會錯過這個姿勢。雖然是爬行似的姿態,背部離地的距離卻還要高出方白鹿一個頭。面板被塊狀的肌群撐得緊繃。表皮下似乎沒有脂肪,方白鹿能數得清每一條肌束。
【肌肉都拉絲了。】
他欣喜地發現腦中終於萌生了新的想法,便繼續觀察起來。
腰胯寬闊得奇異--就算盆骨發育得再畸形,也不會到這種地步。
有如將一塊門板,打橫著塞進它的盆腔。
【誒,有點像螞蟻。】
腰面和下背朝上方高高隆起十數厘米有餘、卻又用皺紋分出塊塊方格--方白鹿前世買過布藝坐墊,便是這般設計。看起來,倒像是全身的脂肪,都彙集在這裡了--除去胸前搖甩的乳房,與跨下晃盪的陽具。
無論性別或人種,方白鹿從未見過這樣怪異的脂肪堆積。
或者說,這真的是人嗎?
【沒區別。】
他漠然地盯著它。直到有字跡,漸漸浮現在那健康小麥色的光潔側腹上:
[請到車上來吧。]
不是嵌入皮下的顯示屏--字型是痣一般的深褐,該是色素沉澱的結果、邊緣卻平滑筆直。加上青灰的血管充當陰影與輪廓,並不比往日所見的平面廣告遜色多少設計感。
【車?】
方白鹿上下看了看,發覺這所指的便是眼前的“人”。
荒謬的描述,荒謬的定義。
但莫名地沒有違和感,似乎理所應當、順理成章。
方白鹿自然而然地邁開步伐,走到它的身邊:
還未接近,胸腔的兩旁無聲向外鼓出、上下交疊;那是三層既寬且長的踏板,組成臺階。
若從人體該有的結構判斷,那突出的是肋骨。
【不然還不好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