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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當然不會允許我跟著和尚走,和尚臨去時在我的額頭上敲了兩下說,莫動痴心,莫動痴心。我望著和尚離去的背影,不知為何忽然哭了起來。可我是世家之女,很快就把這件事忘在腦後了。
我十四歲了,登門求親的人絡繹不絕,甚至還有很多京城來得達官貴人,專門派人遠赴千里之外的邊塞求親,但都被父親意義回絕了。每當送走了提親的客人,父親都會輕輕撫著我的頭,自豪地說:「他們怎麼配得上我的女兒?」
十五歲那年我剛剛行了笄禮,戰事開始吃緊。敵人一波波來襲,一座座城池淪陷,戰報連番飛進帥府。父親無計可施,在幾個月內彷彿蒼老了幾十歲。我心裡急得很,只恨自己是女兒身,不能像兄長們一樣為父親分憂。
直到一個雪夜,一隊從京城來的人馬踏雪入城。府裡所有人都高興壞了,當時城裡兵源匱乏,糧草也堪堪用盡,急需增援,此時從京城來人,意味著這座城池有希望了。
那天晚上,父親和京城密使待了一整晚,我在門廊上偷聽,只能聽到裡面不時傳出夫妻奴憤怒的咆哮。等到父親推門而出時,我看到了他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裡面充滿了絕望。
我追問父親,他一句話沒有說,單人匹馬出了帥府。哥哥們經不住我的逼問,告訴了我事情的真相。原來京城密使的確答應了要派援軍來,但條件是要父親把我嫁給京城裡某位達人的兒子。
我明白他們為何這樣做,父親手握重兵,朝野之內對他多有猜忌,然我加入京城無非是做個人質。我心中又悲又喜,悲的是父親戎馬一生卻仍然不被信任,喜的是自己終於有了可以為他老人家分憂的機會。
在我苦苦哀求下,父親終於同意了我加入京城。臨行那天,父親和哥哥們一直把車隊送出了城外五十里,直到密使阻止才不再繼續送下去。我到現在依然記得他在雪地裡立馬的身影,是那麼的悲涼。
車隊慢慢走了兩個月,終於來到京城。我自小衣食無憂,但從未到過這樣的繁華之地。當年京城就是一座繁花似錦的城市,樓宇如雲,遊人如織。進城那天我隔著車簾偷偷看了一路,彷彿把一輩子要看的東西都看盡了。
車隊在一座雕樑畫棟的宅院前停下,那座院子從內到外透著一股陽剛雄渾之氣,遠處傳來古寺的鐘聲。我聽先生講過江南水鄉的富商園林,那是一種精緻至極的美。而面前的宅子,仿若深宮中的麗人的淡雅雍容。車隊領頭的人告訴我,這就是我出嫁前要住的地方。
門前,下人們簇擁著一個年輕人,我後來才知道他是我的未婚夫。
一路之上我都在猜測自己究竟要嫁給什麼樣的一個人。我本以為會是個紈絝子弟,沒想到卻是一位英俊儒雅的翩翩公子。按照禮數我們婚前不該見面,可他分開了阻攔的人群,徑直掀開了我的車簾。
那一刻,我們四目相對,我只覺得身上很暖很暖。兩個月來從未有過這種感覺,彷彿回到了家鄉。
當天晚上,我收到了他的信。他在信裡坦白,之所以答應這門親事是要服從他父親的意願,但當見到我的那一刻,所有的不快都煙消雲散了。我反覆看著那封信,整整一夜都不曾入眠。第二天,我給他的回信只寫了一句話:「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那段日子是我前半生最快活的日子。援軍已經到了邊關,父親不斷發來捷報。我和未婚夫書信來往,總是以詩詞對合。我們仿若兩位熟識多年的摯友,有一種莫名的默契。我在決定遠嫁京城之時,已經有了捨棄自己終生幸福的覺悟。但是我沒想到,這看似不幸的命運,竟然又給了我一次找到幸福的機會。
我一天天地數著黃曆,期盼著婚期的到來。我身邊沒有什麼親近的人,尤其是入夜時更加孤寂,只能躺在床上看著屋頂的雕樑講一些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