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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里太太把口信帶給銀行家之後,照例要上樓同格雷夫斯小姐拉句把家常,談談教區裡的事兒,對副牧師,或者對威爾遜太太的新帽子議論一番。威爾遜先生是布萊克斯泰勃的首富,估計每年至少有五百鎊的收入。他娶了自己的廚娘做老婆。她們閒聊的時候,菲利普規規矩矩地坐在密不透風的客廳裡,目不暇接地看著魚缸內穿來游去的金魚。這間客廳只有在接待客人時才使用,窗戶整天關著,僅在早晨開幾分鐘,讓房問透透風,客廳裡的這股渾濁氣味,在菲利普想來,大概跟銀行業有著某種神秘的聯絡吧。
這時,凱里太太想起還得去雜貨鋪,便又跟菲利普起身上路了。買好東西之後,他們常沿著一條小街一直走到個海灘。小街兩邊淨是些漁民居住的小屋子,大多是小木屋(這兒到處可以看見漁民坐在自己家門口織補魚網,魚網就晾掛在門扉上)。海灘邊上倉庫林立,但從倉庫間的空隙處仍可望得見大海。凱里太太在那兒佇立幾分鐘,眺望渾濁發黃的海面(誰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呢?);而這時候,菲利普就四下尋找扁石,打水漂取樂。然後,他們慢悠悠地往回走,路經郵局時,朝裡望望鐘點,走過醫生家門前,又朝坐在視窗縫衣服的醫生老婆威格拉姆太太點頭打了個招呼,隨後徑直回家去。
下午一時吃午飯。星期一、二、三,吃烤牛肉、牛肉絲、剁牛肉;星期四、五、六,吃羊肉。星期天享用一隻自家飼養的雞。每天下午,規定是菲利普做功課的時間。大伯教他拉丁文和數學,其實他大伯自己對這兩門學問一竅不通。伯母教他法文和鋼琴,而她對法文也幾乎是一無所知。不過鋼琴倒還會彈兩下,能為自己伴奏幾首老掉了牙的歌子,這些歌她已唱了三十年。威廉大伯常常對菲利普說,在他還是副牧師的時候,他太太有十二首歌爛熟於心,不論什麼時候請她表演,她都能即席唱它幾首。就是現在,牧師公館舉行茶會的時候,她還不時露這麼一手。牧師不願邀請太多的人,有幸出席茶會的不外乎那麼幾位:副牧師、格雷夫斯兄妹、威格拉姆醫生夫婦。用過茶點之後,格雷夫斯小姐演奏一兩首門德爾松的《無言歌》,而凱里太太就演唱一首《當燕子飛回家的時候》或者《跑呀,跑呀,我的小馬孔
不過凱里先生家並不經常舉行茶會,因為張羅起來實在忙得夠嗆,待到客人告辭,他們已累得筋疲力盡。他們喜歡老兩口子對坐品茶。用完了茶點再玩一會十五子棋,凱里太太總設法讓凱里先生贏,因為他輸了會不高興的。晚上八時吃晚飯,馬馬虎虎吃些冷菜殘羹。瑪麗·安準備了茶點之後,再不高興做什麼菜了,而凱里太太還得幫著收拾餐具。通常,凱里太太只吃點塗牛油的麵包片,然後再嘗用點水果羹;牧帥則外加一片冷肉。晚飯一結束,凱里太太便打晚禱鈴。隨後,菲利普就去睡覺了。他執意不讓瑪麗·安替他脫衣服,反抗了一陣子,終於贏得了自己穿衣、脫衣的權利。九時,瑪麗·安把盛著雞蛋的盤子端進屋來。凱里太太在每隻雞蛋上標上日期,並把雞蛋的數日登入在本子上。這以後,她挎上餐具籃上樓。凱里先生從經常翻閱的書中抽出一本來,繼續看著。鍾一敲十點,他便站起身,熄了燈,隨妻子睡覺去了。
菲利普剛來時,一度竟決定不了到底安排他在哪天晚上洗澡。由於廚房的鍋爐出了毛病,熱水供應始終是個人難題,同一天內不可能安排兩個人洗澡。在布萊克斯泰勃有浴室的唯獨威爾遜先生一家,村裡人都認為那是存心擺闊。星期一晚上,瑪麗·安在廚房洗澡,因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