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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珏又氣又怒，跳上去劈面一拳打去，那公差現在精神全來了，口中喝道：&ot;小賊還敢還手！&ot;左手一領裴珏的眼神，右腿起處，將裴珏踹在地上，趕過去又是兩腳。裴珏跟著&ot;龍形八掌&ot;學了那麼久的武功，此刻竟被這公門裡最起碼的把式打得在地上翻滾，連還手的力量都沒有。

&ot;打小賊&ot;原是這些人的拿手好戲，那人一面踢，一面喝罵著。另一個眯著眼，頸子縮在衣服裡，鼻涕都快流出來了的瘦子打著哈欠道：&ot;老張，算了，把髒物帶回去就算了，這小賊怪可憐的，就馬馬虎虎放了他吧！&ot;貼著太陽膏的&ot;公差&ot;眼珠一轉，瞟了那匹馬一眼，那足足抵回他們昨夜輸的錢還有多，氣不禁消了一大半，朝地上的裴珏啐了一口，牽著馬剛想走，那瘦子卻又道：&ot;這小賊身上的那個包袱，說不定還有什麼髒物，你拿來看看。&ot;於是裴珏死命抓著的包袱又被他搶去，那&ot;公差&ot;眉開眼笑地將銀子拿了去，卻將那包袱扔到地上，竟揚長去了。

裴珏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身上的疼痛，並沒有放在這倔強的少年心上，但是他的心卻因受了這種委屈和侮辱，幾乎要爆炸了。

他無言地望著蒼天：&ot;為什麼這些人要欺負我，難道我生成就是該受人家的欺凌與侮辱的嗎？&ot;他憤恨那兩個強搶去了那本屬於他的東西，他恨滿街的路人眼看著這不平的事，非但沒有一個人管，而且都還用輕蔑的眼光望著他。

但憤恨永遠是於事無補的，他踉蹌地撿起了那&ot;包袱&ot;，希望在裡面還能找到一分碎銀來買些燒餅充飢，但是他失望了，那個包袱裡面，此刻所剩的，只有兩本薄薄的書。書是用黑桑皮紙做的封面，上面沒有寫字，而他現在也沒有看書的心情，走了一段路，肚子餓得越發難受，他天生傲骨，乞求的事，他永遠也不會做，也不願做。

他在路上躑躅著，一個賣燒餅的胖子看著他，覺得有些可憐，拿了兩塊餅給他，臉上還帶著笑容，裴珏感激得喉頭都便塞住，接著那他有生以來所接受到的最珍貴的贈與，將那胖子的面容，即時記在心裡：&ot;你有三顆金牙，耳朵上有一粒痣。&ot;他暗忖：&ot;我不會忘記你，總有一天我會報答你的。&ot;那胖子在做著別的生意，拿著破舊的紙包燒餅給人，裴珏嘴裡嚼著燒餅，心裡卻一動，將包袱裡的那兩本薄書拿出來，交給那胖子，意思是說：&ot;我吃了你的燒餅，現在還你兩本書，讓你包燒餅。&ot;他竟不願意白得別人一絲好處。

那胖子將那兩本書翻了翻，又回給裴珏，搖了搖手，意思是說：&ot;我不要看。&ot;卻又拿了個燒餅給裴珏。

裴珏拿了那兩本書，轉頭就跑，他知道那胖子一定以為還要吃燒餅，他感覺到被屈辱了的悲哀，跑著跑著，眼睛又潮濕了。

世上沒有任何一件事比一個天生做骨的人，卻偏偏在受到別人委屈的時候，既無法反抗，也無法辨明再值得悲哀的了。裴珏像一顆未經琢磨，也未曾發出光彩的鑽石，混在路旁的碎石裡被人們踐踏著，沒有一個注意到他的價值，這顆鑽石的命運是永遠被人踐踏，還有能發出光彩的一天嗎？

這天晚上，客棧門口多了個洗馬的小廝，他洗的馬比任何人都乾淨，但拿的錢卻比任何人都少，這還是本未在客棧門口洗馬的那一群無賴中的&ot;老大&ot;可憐他，才將一些他們看來沒有什麼&ot;油水&ot;的客人讓給他。

他，自然就是裴珏，他認為靠勞力吃飯，並不是屈辱，因此他竟也安於這種卑賤的生活，晚上就在客棧的房簷下一睡，用那兩本破書做枕頭，這是他唯一的財產，也是唯一沒有別人搶他的東西。

料峭的春寒有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