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地動(第1/4 頁)
【靈渠地動發生前,婺城】
“紀曉棽,紀曉棽!”
懷裡的人面若金紙,臉上兩個血窟窿不停往外滲血,原本稱得上柔美的面龐因痛苦而猙獰,令人不忍直視。
“殿下,要不還是讓屬下把布給他纏回去吧,血流的太多了!”碧雲騢的首領簡悟松蹲在我身後:“您的傷也不能不處理啊!”
“區區燙傷,不用管,把麻沸散給我。”我頭也不抬地接過藥小心喂進紀曉棽嘴裡,奈何他吞嚥困難,無論我再怎麼小心,依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大半碗藥都從他的嘴角流出,心中不無懊惱。
我自以為明瞭源鹿等人對紀曉棽的態度——他們既然要留著人的命問話,短時間內便不會對捱了一刀又失去雙眼的紀曉棽再行虐待,甚至會因為怕人重傷身亡而想方設法地讓他好好養傷——他們也的確是這樣做的。為了不讓紀曉棽中途醒來影響傷口恢復,源鹿還在他的傷口上撒了一層止痛的外敷藥粉,而問題就出現在那層不知成分的藥粉上:用後世的話來形容便是,紀曉棽對那種藥粉過敏。
紀曉棽的過敏反應本不算特別嚴重,放在平時最多就是紅腫發癢,可壞就壞在此時的他整個人都如同一個被劃得破破爛爛的布娃娃,創口上的止痛藥粉便成了致命的東西——凹陷的兩個血窟窿不僅沒有因為之前的包紮而止血,反而腫的發紫,血流不止,帶給紀曉棽的痛苦令人不敢細想。
“痛,好痛……”紀曉棽滿臉蒼白,額頭上冷汗涔涔,雙手緊緊地攥住我的衣袖,身體因為疼痛而不停顫抖著,嘴裡發出斷斷續續的哀求聲:“救我……挖出來,全部都挖掉……求你了!”
他語不成調,但大意我已經明白——和藥粉接觸的那層沒有任何屏障的血肉此刻必然兼具刻骨的疼和鑽心的癢,不亞於經歷一場酷刑。
我強忍愧疚回握住他的手:“好,我幫你,但你要先把藥喝了,不然清毒過程太痛,你受不了的。聽話,我們再喝一碗藥,好好睡一覺,然後就都過去了,好不好?”
“……過去了?”紀曉棽的所有動作突然停滯一瞬,他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眼前是一片黑暗,疼痛之餘,令人窒息的空蕩在提醒他,自己永遠地失去了什麼。
“過去了?”他又尖銳地有些扭曲的聲音再次重複,憤怒和絕望甚至使他忘記了疼痛:“什麼過去了?今日過去了,我的眼睛還能回來嗎?我再也看不見了,這叫什麼都過去!你要我怎樣過去!”
我沉默地看著他狀似癲狂的模樣,明白再多語言也無法撫慰他的傷痛,鮮紅的血從他空空如也的眼眶滑落,淅淅瀝瀝地染紅了我的手,漸漸地,眼前的紀曉棽與我記憶中的許許多多的人重合——最近的是丘南,然後是靖柔,再遠一點,還有五六年前死於新密宗之手的蓮花鏢武落英。我至今還記得那個粗中有細,颯爽不輸萬千男兒的女鏢師,她離世的前一天還摸著我的頭誇我”算無遺策”,相距不過五個時辰,再見到的便是她倒在血泊中,筋骨盡斷的屍體。從那以後,我再聽不得“算無遺策”四個字,每聽一次,那四個字都像一個巴掌狠狠地甩在我的臉上。
我曾對正德師叔說,以人為棋不是聰慧,而是傲慢,這個無比簡單的道理卻是我在武落英死後才深刻領會。算無遺策?世上哪來的什麼算無遺策?人的念頭瞬息萬變,善惡生死只在一念之間,如阿洛那樣的奇蹟萬中無一,更多的則是無盡的遺憾,和無法彌補的傷痛。
“殿…..您的手!”
簡悟松的低聲驚呼打斷了我的回憶,我這才感覺到一絲刺痛——原來是紀曉棽的指甲在激動下扣進了皮肉裡。
簡悟松顯然根本無法理解我對紀曉棽的在意,他盯著我手上一排月牙形的小小傷口,露出了彷彿天要塌下來的表情。而紀曉棽也在此時鬆開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