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反骨(第1/4 頁)
楚赦之略略出神,半晌才道:“古書有云,東海大魚,鯨鯢之屬,大則如山,其次如屋。骸喪成島嶼之墟,目落為明月之珠。所謂一鯨落而萬物生,楚某生長於內陸,不曾見過這種名為鯨的大魚,但洛書贇其人,確實像極了那條隕落的鯨。”
籠罩在眾人之上的龐然大物一朝倒下,曾經被壓迫的,以及蟄伏於暗處的各個勢力便一擁而上,試圖搶在新一屆內衛隊伍完善前儘可能地壯大自己的力量——不,不對,這種或明或暗的蠶食行動,早在洛書贇初顯頹勢時就開始了。他在時,人人都痛恨他領導下的彷彿無孔不入的內衛,他不在時,人人都對他留下的殘骸垂涎欲滴。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巧孃的身份對楚赦之來說已經不言自明,無需多言,他已經在腦海中大略拼湊出今晚在客滿宅發生的事情,即便知道小九身邊保護的人不會少,卻也忍不住為他心焦:“他答應過我,我不在時絕不會輕易涉險,他一向不會食言。周家那對父子對小......淨月的糾纏,真的是臨時起意麼?”
對於這件事的原委,解鋌和巧娘各知一半,二人對視一眼,解鋌率先開口,把六殿下和周世鄉因為一個乞丐對上的事情簡單敘述了一遍:“周員外就是從那時起表現得十分欣賞淨月師傅,還給了他一支哨子,邀請他參加客滿宅的壽宴。”
巧娘也是現在才知道周世鄉和淨月的交鋒:“怪不得他會出現在那裡。我想起來了,那時我偶然聽到客滿宅的夥計提了一嘴,說一個和尚站在門口好一會兒都不動地方,門房上前驅趕,不想竟是個不能惹的。”
楚赦之愧疚道:“是我的錯,我們事先約好,如果壽宴開始前我還沒有回去,他就回寺裡等我,我卻失約了。”
解鋌沒有深思,巧娘卻從楚赦之的語氣中品出來了一些細微的不同。她動作幅度很小地瞟了楚赦之一眼,不動聲色岔開話題:“是巧合,又不是巧合。”
楚赦之不知前因後果:“什麼意思?”
“周世鄉和淨月的相遇是巧合,他爹對淨月的看重卻是必然,”巧娘目露諷刺:“他約摸,是想復刻一遍自己和現在那位永州漕運使的師徒之誼。”
楚赦之挑眉:“復刻?”
解鋌覺得有點耳熟,若有所思:“現任永州漕運使辛無涯,我似乎有印象,是他上京趕考搭船時被人指控盜竊,汙衊他的人是被同鄉學子收買的,咬死了想毀了他,結果陰謀恰巧被船上的一位便衣出行的官員識破救了他,莫非那人就是周員外?”
巧娘點頭:“正是,別看周延壽(周員外)官不大,但沾手鹽運之人大都交集廣泛,他本就擅長交際,又好施恩,人脈廣闊。不然他一個從七品的小官致仕,也不會引得婺城的人爭相討好。”
珠江,湘江,靈渠,三江匯口齊聚永州匯入長江,這條漕運線帶來的錢財,光是走明路的稅務就佔據了朝廷每年收入來源的四成,底下的灰色收入更是數不勝數。掌握大頭的人物指甲縫裡稍微露出一點,足夠許多周員外這樣的人橫行鄉里,幾代人衣食富足。
有形的銀兩後人可以繼承,可無形的人脈卻需要不斷維繫,而以周世鄉的資質和性格,顯然根本無法承繼父親在任時的人脈。周員外這一退,不誇張地說,但凡超過一年沒有補救動作,從前的“友人”“朋黨”就會把他忘卻,就算他對如今的永州漕運使辛無涯有恩,這恩又能被消耗幾次?周員外不得不為此發愁,因為他很清楚,辛無涯這個恩情絕不能交給周世鄉——一旦交到他手上,恐怕不出一個月,“恩”就會變成“仇”。
楚赦之理清了思路:“他是想培養出一個和周家利益深度掛鉤的學生,用手上剩下的資源把這個人託到比自己更高的位置,給周家……不,是給他那個肆意妄為的兒子養出一個靠山。這一點婺城的許多人都是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