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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媽什麼時候叫你進去?」
「等她男人叫她叫我進去。」男孩說。
陳季琰說:「你別等了,跟我走吧。」
「上哪兒?」
「回我家啊。我家可好了,就是遠了點,以後都不能回來了,你來嗎?」
男孩的眼珠咕嚕嚕轉了兩圈,然後發狠似的說:「走就走。」
他就是葉嘉文。
那一年葉嘉文七歲,母親改嫁了單位的同事,繼父待他很不好,三天兩頭想法子體罰他。陳季琰像撿一個小貓小狗一樣,輕輕鬆鬆就把他撿走了,一問,他還比她小三歲。看著他狼吞虎嚥地吃東西,陳季琰彷彿發現了什麼新物種,饒有興致地一個勁往他嘴裡塞,塞到他連連擺手才罷休。
「以後你就叫我姐姐。」
「你沒有弟弟嗎?」
「我沒有哇。」陳季琰眨眨眼。
陳季琰在金邊最好的國際學校念書,父親安排葉嘉文插班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
陳家的轎車進進出出,天天載著一對漂亮的小朋友上下學。國際學校授課都用英文,葉嘉文的水平只到認全二十六個字母,每每上著課就開始打瞌睡,甚至逃課,學校把這事報告給他的監護人陳志興,後者聽了只是一笑:「他是我女兒的朋友,老師不必對他要求太高。」
一個週三的下午,陳季琰來葉嘉文上英語課的教室找他,一個班十幾個學生,她趴在窗外沒找到葉嘉文,就推門進去問老師。她成績好,腦袋聰明,長得漂亮,家裡又有權有錢,老師也知道她,攤手說:「葉嘉文這個學期都沒有來上過英語課。」
當天傍晚放學,葉嘉文遙遙地看見陳家的車子已經停在校門口了,跑過去卻拉不開車門,陳季琰降下車窗,慢條斯理地說:「聽說你不上課,在外面打籃球啊?這麼愛運動,今天多跑跑。」
陳家距離學校十一公里,葉嘉文步行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了。
陳季琰換了睡衣坐在屋外長廊下吃美國進口的大櫻桃,看他渾身都是汗裹著泥巴,皺著眉頭指揮他先去洗澡。
十五分鐘後,一個乾乾淨淨的葉嘉文垂著頭站在她跟前,她把一碟餅乾往前一推,「我將來要去美國上大學,你要是想跟我去就好好讀書,起碼把英語學好。」
她的暴戾、嬌縱是真的,可真情實意地把所有覺得好的東西都塞給他,上哪兒都帶著他,也是真的。
這一點,葉嘉文在還是個小孩子的時候就知道了。
作為回報,葉嘉文是大小姐最忠誠的小僕人。下雨天她沒帶傘,葉嘉文脫下外套淋著雨護送她進教室;她跑步扭了腳,葉嘉文背著她上六樓;她的墜子掉進了噴泉池裡,葉嘉文二話不說脫掉鞋子往裡跳。
在炎熱潮濕的南國,他們相互依偎著度過百無聊賴的童年和少年。漫長的雨季裡沒法出去撒野,兩個人就坐在窗前讀書、彈琴,數著窗外的雨滴,陪著彼此發呆。
葉嘉文的個子在十三歲的時候坐火箭似的猛躥了起來,十四歲就長到一米八,比陳季琰高出了一大截,兩個人手牽手在街上走,不像姐姐帶著弟弟,倒像是哥哥帶了個小妹妹。
陳季琰笑眯眯地說:「蹲下來讓我摸摸頭。」
他不情不願,卻還是乖乖地屈膝。
「在學校有沒有女同學給你寫情書?」
「沒有。」
「撒謊。」他抬起頭,愣愣地看她露出狡猾的笑容:「看看,我隨便詐你一下,你就老實了,以後怎麼辦,要挨欺負的。」
葉嘉文跟同班同學站一塊兒能高出一截,只有他欺負別人的份兒。可是在陳季琰心裡,他好像永遠是個小弟,是小文,或是文文,親暱的另一面是輕慢。
從他被撿走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