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第1/2 頁)
他決定今天不洗衣服了。這是個開間,地方小,水池設在洗手間外,地板還不是很平,一洗衣服會弄半地的水。
盛時趿拉著拖鞋走回床邊,擰開檯燈,把被子往身上拉了拉,這夏涼被是剛來那天,辦完入職手續後在市場裡倉皇買的,買的時候覺得便宜,摸著也軟和,蓋上才覺得有點不舒服,忍不住大半夜爬起來拆了一道口子檢視,被芯裡有棉絮,有墊快遞盒的塑膠膜,甚至還有細細的鐵絲。
偏那夜突然降溫,盛時越睡越冷,把厚衣服都加蓋在被子上,仍然睡不著,只能哆哆嗦嗦爬起來看書。
床頭擺了瓶不到二十塊的紅星二鍋頭,也是這個城市的顯著名片之一,他之前喝不慣,那夜為了取暖,連喝兩盅,微醺,暈暈乎乎間,突然想起「布被秋宵夢覺,眼前萬裡江山」兩句來。
他毫無怨言地忍受著這一切,把這當做修行,抑或是贖罪亦可。
他拿起倒扣在桌上的書,但讀不進去。做熱線的確是最消耗人的條線,他鮮少有這種體驗。跑一遭回來,寫上千兒八百字不用過腦子的文字,唯一調動的就是體力。等寫完了,腦子都不想轉。
今夜思緒一直往莊晏那兒飄。他沒騙人,他的確早就知道莊晏這個人,只不過見了真人,發現跟對著攝影作品想像出來的那個攝影師不太一樣。
那本攝影圖集被他留在了花城。一想到花城,盛時忍不住發了會兒呆,他很喜歡那個溫暖的南國城市,滿街的榕樹遮天蔽日,新城區躁動的張揚的耀眼的寫字樓,舊城區安靜的沉澱的溫暖的騎樓,一腳慾望蓬勃,一腳煙火人生,在那座城市裡完美融合。
如今決計是回不去了。
一想到盛時他有點頭痛,初來乍到,他還沒搞清《今日時報》的工作搭檔機制,這一看就是個二世祖,如果是固定搭配的話,他可不想跟莊晏搭檔。
不過沒等他刻意疏遠莊晏,第二天莊晏就出差了,天南地北地飛了倆禮拜,這兩個禮拜中,盛時順利成為熱線中心的吉祥物——除了批發市場那次失火外,一個多禮拜都沒有重大天災人禍惡性事件發生,一整組的人坐在辦公室裡,舒舒服服地打了十來天電話。
熱線的小姑娘們開玩笑,「盛老師你就留在我們組吧,你一來我們連錦鯉都不用轉了,全是簡單配合易操作的選題。」
曹主任過來轟大家去幹活兒,「去去去,都找題去,一天天的,就想著找輕鬆的活兒幹,打電話能打出來大新聞嗎?啊?」
姑娘們「噫」了一聲,各自散開。
這天莊晏出差回來,破天荒地去了報社。
本來,記者從外地出差回來,是可以在家休息一兩天的。莊晏把髒衣服塞進洗衣機,沖了個澡,癱在沙發上打了兩把遊戲,空虛又無聊,乾脆換了衣服直奔報社。
不知不覺來到三樓,朝辦公室裡探頭看了一眼。
「喲,莊兒來啦?找活兒嗎?」正巧曹主任從辦公室裡踱出來。
「剛出差回來。」莊晏給曹主任遞了根煙,兩人接了火,站在走廊視窗吹風。「盛老師呢?」
「跑現場去了。今天有個討薪的,好幾十個人呢,還有人在公司門口服毒自殺。」
莊晏緩緩吐出口煙,「盛老師以前哪家的啊?沒見過。他不是跑熱線突發的吧?」
「他外地的吧,老梁招進來的。」曹主任臉上帶著深深的惆悵,「那一看就不是跑熱線的,不知老梁從哪挖來這麼個寶貝。嘖,本來要輪崗三個月,老梁硬是給壓縮成一個月,他一走,我們這兒就又成女兒國嘍。」
莊晏笑道:「別說您了,扛機器的現在姑娘都比漢子多了,我們攝影部姑娘也猛,都能當男人使。」
他碾滅菸頭,「哪兒討薪呢?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