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批判(第1/4 頁)
據說嶺南有頭會飛的部族,頭部生翼,夜出尋螃蟹蚯蚓等食之,將曉飛還,就像做夢醒了一樣,而肚子飽了。
傳說志怪成了現實,被割去肚子、只剩一顆腦袋的人滾得到處都是;皮肉猶溫、肺腑可數,又趕緊拿去做了治病的良藥……這些禁忌之俗就是楚霄討伐各地的隱喻。還有的墨客春秋筆法,詳細描述陰司之刑:罰人轉生為畜生道,或趕去劍山受炮烙之刑,群鬼以鐵蒺藜撻驅而登。
微言大義,全是對楚狗的譴責。
好人遭惡報,天高地闊唯求方寸容身之地,卻落得一生苦不堪言的下場。時和歲稔竟是無比遙遠的事,顯赫一時的名門也是剎那間灰飛煙滅,掀開了更大的動亂。朝承恩暮賜死,世間已無對錯之分,充滿了殘暴、犧牲和痛苦,幾載沉浮後,白骨蔽野,戰亂不休。
啪——
忽聞一聲脆響,謝長期抬眸,桌前的酥油燈不知何時燃到底,有一簇金閃閃的過去了,方知燈芯結蕊又爆花,轉瞬即逝的,煞是好看。他瞧了半天,橙紅焰火在眼中不停地跳動,想著若是有酒食,指不定有多快活呢。
現在一點點尋常小事就能讓他開心好久,帶著些許的討好,他拉著姜聽雲的衣角說:“晚妹你看,燈花爆而百事喜,是親人歸來的吉兆。”
他還是習慣這樣喊他,從前是當作獨一份的親密,姜聽雲不喜歡,卻也任由他肆意。如今真的只剩彼此了,倘若未曾吃過半點甜,那麼對苦也習以為常。他的感情就和這稱謂一樣,稀裡糊塗地過也是好事,可生活又太殘忍,想清醒時清醒不過來,想糊塗時卻偏偏無比清醒。
養尊處優的少爺家破人亡,衣食住行仍然需要由旁人照顧。謝長期沒有能力在亂世中為宗門討回公道,最厭惡的賴口求食變得再平常不過,他的自傲幾乎快壓垮了他,但說服自己苟活於世,他也做不到。只能一壁痛斥楚狗,一壁靠著姜聽雲,不然,他怎麼生活呢。
兩個少年頭並頭趴在桌上,細數燭火跳了多少次。他們都明白的,所謂“親人歸來”的吉兆只是一種安慰,自從姜聽雲說過除暴君後,他當真沒有再見到姐姐,待在青雲社的日子比在家還多。而謝長期,親父要他的命,母親也恨他軟弱無能,竟讓沈年繼任崑崙虛宗主。他還是連累了姜聽雲,不是自嘲,除了自身境遇,凌杳和他孃的反對,他其實都知道。
說來可笑,放在過去沒讓姜聽雲留心的凌杳,現在卻是記憶深刻。聽著謝長期談論這個人,他的表情逐漸扭曲,對於內容一概不知,只能看見謝長期不斷開合的嘴,以及時不時蹦出的名字。他煩躁地皺眉,恍惚間,他甚至想去殺了凌杳。
當時就該殺了他的,怪他的笑聲太刺耳了,吵得姜聽雲心生厭煩。還有墨九君,知道他秘密的人都該死。
姜聽雲好像病了。
他不停地否定自己,多了許多連他自己都說不清的、怪誕且虛無的念想,覺得五臟六腑都已不存在,他的身軀也跟著沒了,爛了,以為自己已經死掉。
那些惡欲一直擠壓著他的靈脈,他快分不清哪些畫面屬於自己,又是誰在操控他。僅剩的理智告訴他不能做,但沒過多久又自動散了。或許這就是他的本質,否則一個人的腦子裡怎麼能有這麼多矛盾的想法?
時而是他,時而又不是他,可偏偏所有中斷的疑點在記憶中都能對上。
為什麼要殺人。
——殺叛亂者,以儆效尤。
他沒有錯,錯在心軟,錯在不夠貪,沒有殺死那天雨夜裡見過他的人。
他已經混淆了前因後果,並固執地認為事實就應該這樣。
譬如現在,他感知不到自己攥緊的拳頭,他覺得謝長期也在岸上目睹了他的狼狽。
活生生像抽了魂一樣,單單盯著謝長期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