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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驚,用力掙扎,卻發現自己撞進了一塊黑色的布幔裡。軟軟的、沙沙的布料,散發著些微的灰塵氣味,將我緊緊裹住,我用力掙扎,然而到處都是黑色的帷幔,我什麼也看不見,感覺自己被關進了一個漆黑狹窄的地方。
據說,大多數人都害怕獨自待在又小又黑的空間裡,幸好我不同。我喜歡黑,更喜歡一個人,所以我很快就鎮定下來,靜靜坐在黑暗中等待著。慢慢地,眼睛開始適應黑暗,神智也一點點清明‐‐我意識到自己正坐在床上,蚊帳像一個大大的罩子把我籠在其中,帳子的一角纏住了我。至於之前的景象,是一場噩夢吧。
是嗎?真的只是夢嗎?夢會那麼清晰和真實嗎?我如此問著自己,一面摸索著,解開裹在身上的紗帳,然後,摁亮了頂燈。柔和的燈光灑下來,我看著自己的房間,忽然覺得有些陌生。到底哪裡不對?我慢慢移動視線,堆滿書本的寫字檯、鼓鼓囊囊的書包、斑駁的衣櫃、床頭櫃上&ldo;滴滴答答&rdo;的鬧鐘、淡藍的蚊帳……目光定在蚊帳上,我心頭一緊,熄滅了電燈。黑暗中,紗帳呈現一種淺淺的灰白色,而非剛才的純黑。那麼,不久前牢牢纏捲住我的黑色帷幔,是我睡眼惺忪的錯覺?還是蠱蟲又一次鑽出我的身體,依附在蚊帳上?
我搖搖頭,躺下去,閉上了眼睛。我不知道,別人遇上同樣的事情‐‐身體裡面寄生著未知的邪異生物會怎麼做,會像章亞美那樣瘋狂嗎?至少不會如我這般無所謂吧。
在我看來,自己的生活就像一潭死水,已經不可能更壞了。另一方面,對生物世界的瞭解讓我感覺事情並沒有多麼嚴重。我同意知識不一定是力量,也可能是枷鎖,但在這件事情上,知識無疑是鎮靜劑。
人體表面和整個消化道‐‐從口至肛門,都分佈著數不清的共生微生物,不必為了多出幾種感到噁心和恐懼,儘管兩者有巨大的差異‐‐佔據人體器官表面的&ldo;土著&rdo;微生物通常沒有侵襲力,它們彼此制約,達到一定的平衡,並對外來微生物起排斥作用。
然而,生命是如此複雜、微妙,難以捉摸。由遺傳因素造成的鐮狀細胞貧血者,不容易感染惡性瘧原蟲;蛔蟲和鉤蟲同時存在於人體中時,對藍氏賈滴鞭毛蟲起抑制作用;而感染了某種真菌的人,再染上愛滋病後潛伏期會大大地延長。所以,樂觀地想,也許某天人類爆發了什麼新的瘟疫,身中蠱毒的我會是那個&ldo;幸運&rdo;的唯一不被傳染的人。
黑暗中,我自嘲地笑笑,睜開眼睛看了下手錶。夜光的錶盤上,指標已經指向五點。還有一個半小時就得起床了,可我怎麼也睡不著,總是不自覺地回想那個夢,然後,身體就會微微戰慄。與我以往的夢截然不同,那個夢裡,所有細節都清清楚楚,我甚至記得那個一襲黑袍、戴著面具的人經過我身邊、對我伸出手時,他袖口鑲的一圈黑亮的羽毛簌簌抖動,那一霎,我看出他的袍子並非純黑,而是用銀線繡著繁複的紋理,月光裡隱隱光華閃動。
那是什麼地方?那兩個人究竟是誰?那個蒼老的婦人在做什麼?他們的談話裡那個裡被&ldo;詛咒&rdo;的物件又是誰?這些問題的答案,我在夢裡似乎全知道,這會兒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了。
我緊緊閉著眼睛,再次回味夢裡的感覺。突然,像是一道閃電照亮了我封存已久的記憶,又立刻黯去,但答案已經在腦海中浮現:那是在月坡寨通往祭臺的山路上。走在我身前的那個矮小、只能看到背影的老婦人是我的老祖祖。我們是趁黑夜出來採&ldo;幽靈草&rdo;的‐‐那是一種長在山壁上、會在夜裡發出慘白光線的草藥。而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