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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偏頭,不經意間,視線再次落在了木桌邊上的竹筐,其中堆放了厚厚的墨文,紙張已泛舊色,但邊角平整,不見折皺破損。紙上細細密密寫滿了字,有籀篆體,也有楷體,端端正正,整整齊齊,偶爾有圈點出的錯字,那麼之後幾張就全是那個字,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重複鞏固。
我淡淡撇嘴,從這疊墨文就能看出寫字的人,從小就是一個實心眼的傻孩子——在我遙遠的記憶中,我被老師罰抄書,從來只寫頭尾兩行,其餘都是一筆草書帶過。
那個傻孩子,現在正被關在祭司老太婆那兒,用顏璆的話來說,那叫“致清”,其實就是辟穀除穢,只飲露水,不進雜糧,以他的性格,一定不懂得偷渡吃食進去,生生挨著餓……
思及此,心頭越發煩悶,索性撂下筆——人言書法清心靜心,但我寫了這麼多天的字,為什麼心裡依舊亂如飛絮,甚至一天比一天焦躁。
透過半掩的竹窗,正好能看到屋院外、鼓樓前的那片空地的情景。顏璆正領著數名女子以泥石堆砌祭神壇頂端的火塘,周圍另有數十人,有的在搭建竹木蓬廠,有的在搬運排鼓,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不遠處,幾個稚童沿青石路走著,路過淺沼就停下,然後徒手從濁灘中抓出一條條長蛇,互相對比,似乎在挑選最為粗壯的一條……
不就換一個人當祭司麼,有必要這麼麻煩,非要花費這麼多天時間準備一個祭典,之後才算交接完成——我很想如此嗤笑,然而,笑無法成形。
猶記七日以前——
我自昏迷中醒來,已是翌日晌午,全身刺痛,但卻是安安穩穩地躺在顏煜的屋內,不見任何人的身影,只覺得樓外人聲嘈雜,熱鬧非常。正當我驚疑不定之時,顏璆推門而入,手裡端著一竹筒的飯菜。
“小六將要繼任祭司之職,現在已到祭司婆婆那兒開始‘致清’了。晚些時候,我會把這天大的好訊息昭告全族。你一定要在族裡多留幾日,至少留到祭典之後。這段時日小六都不會回來,你就睡他這兒吧!”說這話的時候,顏璆滿臉喜色。
顏煜……要做祭司了?我腦中混沌,依稀想起昨夜顏煜說得一席話——他說幫我,就是成為祭司,守護宗廟?!
我掙扎地從鋪席上坐起,猛然想到身上的血衣,迅速拉緊被子,戒備地看著顏璆,而顏璆似乎並未發現我的異狀,將竹筒與筷子推放到我的身旁。
“世伯母,我睡過飯點了嗎?我太貪睡了!”我試探地說道。
“沒事,你睡得晚,自然醒得遲。”顏璆笑吟吟地說道。
聞言,我心一驚,卻聽顏璆以無比真誠的口吻說道:“小六師父,真的要謝謝你!原本,按族裡規矩,小六成年的時候,就該繼任祭司之位的,但他遲遲沒有動作,我心急啊!可祭司婆婆說小六尚年幼,不該過早地約束他,還提出讓小六下山修行。後來,小六下山帶回了一個你,我幾乎以為他要放棄修行者的身份了……”
顏璆的感謝,來得突兀,我跟不上她的思路,只能被動地聽她說著:“……小六師父,小六都跟我說了,昨天你與他長談了一夜,他終於下了決心。啊,真是天神佑護!”
我靜靜看著顏璆雙手合什、做出祈拜姿勢,眉心不自覺地皺起……
廊外傳來木頭叩擊的聲響,打斷了我的回憶,我繃直身體,嚴正以待——祭司老太婆又來了。事實上,從那晚我擅闖鼓樓之後,她每日都會來。
出乎我的意料,祭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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