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頁(第1/2 頁)
可是現在他有季舒遠了。
他感覺生活很好很幸福,所以想一直活下去。
十八歲擁有的那種肆無忌憚破罐子破摔的「勇氣」,二十幾歲的他已經沒有了。
他是個一戳就破的紙老虎,與仲芳菲對著幹的那點兒勇氣都是假的,是強裝出來或者說自欺自人的泡沫。
他根本鬥不過仲芳菲。
仲芳菲可以說死就死一點留戀也沒有,他卻不行。
他曾經是一隻懸在天邊隨時有可能斷線的風箏,現在是被季舒遠收攏了線、攥緊了脊樑骨的風箏。
這世上最甜蜜的溫柔鄉,也是一個人脆弱易摧的軟肋。
軟肋讓他貪戀人間,讓他害怕死亡,也失去了一切針尖對麥芒的勇氣。
這一刻他彷彿突然有一點理解仲芳菲了。
雖然不想承認,但他確實是仲芳菲留在人世的唯一一點念想。
她想把這點「念想」牢牢掌控在手中,卻發現「念想」竟然是個活生生的人,是個有自己的思想、不受她操控的一個人。
更要命的是,這個「念想」好像早已經把她完全排除在自己的生活以外,無論是最開心快樂的時候,還是最痛苦難受的時候,這「念想」都不願意和她分享,甚至吝於告知她。
明明當初「念想」還是個可憐無助的小孩子時,一切都只能倚賴她。
那時候,他在火災發生後的夜裡,只能反反覆覆地念相依為命的母親的名字。
可惜她沒聽見。
她結束通話了一通讓她後悔一生的電話。
所以小孩自己爬起來,在沒必要懂事的年紀硬生生抻著脊骨揠苗助長,瘦弱卻倔強地長大了,再也沒有求助於她。
他年紀輕輕獨當一面,甚至能站在她前面替她阻擋風雨,卻再也不需要她。
她就像他身上的一小截闌尾,平日裡無足輕重可有可無,痛起來還會要他的命,捨棄時卻又需要開刀見血讓他難受。
但手術的傷疤總會好,丟掉的闌尾卻再也不會疼。
他們沒有母子緣分,湊到一塊兒興許是因為上輩子都作了孽,這輩子才會互相折磨。
骸骨火化後由親人收殮,隨後送入墳墓。
仲欽全程如同行屍走肉一般,自當時接到警察的電話,他就幾乎沒有跟人交流。
仲芳菲這次沒用吃安眠藥那種尚且有可能被救回來的辦法,給仲欽發完簡訊後她立即從樓頂一躍而下,被鄰居看見,驚慌失措地報了警。
仲欽收到簡訊後回電話沒人接,一秒沒停地拉著季舒遠往仲芳菲家裡趕,但是下暴雨堵車,等他趕到的時候,現場已經被雨水澆得一片模糊。
除了那條簡訊,仲芳菲沒有給他留下隻言片語。
屋裡還是原來的模樣,桌上飯吃到一半,碗筷都還沒收拾——她好像就是突然冒出想死的念頭,下一刻就從樓頂跳了下去。
警察看了仲芳菲給仲欽發的訊息,瞭解了這母子間的過往,倒也沒有指責仲欽,只是頗感唏噓地讓仲欽不要太自責。
仲芳菲有精神疾病史,是以前被馮琴和崔正謙哄騙著去醫院做的檢查,當時一方面是想給她治病,另一方面也是怕她鬧起來在輿論上對仲欽造成不利影響,所以提前留了個證據。
只是仲芳菲後來發現自己去的竟然是精神科,情緒激動地拒絕治療,崔正謙和馮琴誰也奈何不了她,仲欽更是和她說不到一塊兒去,最後只好不了了之。
收到仲芳菲的死訊時,仲欽不停地回想以前那些事情,但他很清楚即便再來一次,他恐怕也很難耐著性子勸說仲芳菲接受治療,更不可能每天陪她。
他們倆如果時常待在一起,說不定仲芳菲的自殺時間能提前好幾年,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