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零八章 大江流(第1/12 頁)
寶瓶洲北嶽地界,大夜彌天的昏暗異象,只是一閃而逝,瞬間就重見光明。
老鶯湖湖邊,被死死掐住脖子的大綬王朝皇帝殷績,瞬間滿臉漲紅,很快轉為鐵青色,“陳國師,都是誤會。”
皇子殷邈是位武夫,他這個皇帝卻是尋常人。殷績每次喉結微動,如觸刀刃,疼痛難當,煎熬至極,生平受辱之大無以復加。
陳平安說道:“殷績,我在問你名字。事不過三,悠著點。”
宋集薪繃著臉忍住笑,這位大驪藩王內心的某個死結,不曾想是以這種意想不到的方式解開。
殷績,被人掐脖子的滋味,不好受吧?想來更不好受的,還是被人一邊喊著你的名字,一邊問你叫什麼?
宮豔手持那柄紈扇掩了半張嬌豔如花的臉龐,哎呦,此刻的年輕隱官,瞧著英俊極了。
雖然殷績當下處境尷尬得……能讓一般人都覺得不如死了算了。
但是李拔卻是對殷績評價不低,先前跟洛王宋睦說的那幾句話,真是誅心。
如果藩王宋睦就此想要更進一步?皇帝宋和就此有了什麼想法?最厲害之處,即便宋睦自己沒有生出這種藩王戴白帽的僭越念頭,宋和也堅信自己應該繼續放權給陪都,可以讓宋集薪在叔叔宋長鏡那邊待著,本就不錯的叔侄關係變得更好也無妨。但是至少他們相互間恐怕都要猜測對方,我是這麼想的,但是他內心深處到底有沒有想法?
需知大驪京城和陪都洛京之間的關係,何等微妙。同父同母的一雙同胞兄弟,皇帝“宋和”和藩王“宋睦”,又是何其微妙?
任你藩王宋睦權勢再大,在寶瓶洲山上口碑再好,在大驪民間威望再高,你終究只是一位藩王,而非皇帝。
李拔心知肚明,殷績一旦返回大綬王朝,大綬殷氏跟大驪王朝的這個樑子就算結下了。本是結盟而來,卻是結仇而返?
一次次被羞辱的殷績,無比艱難介紹自己,略顯含糊不清,“我叫殷績,現任大綬王朝皇帝。”
皇帝眼眶充血,臉色已經從青轉紫,呼吸都是一種奢望。
陳平安疑惑道:“誤會?酒桌上誤會,院外湖邊是誤會,現在你落在我手上,又是誤會,殷績,你們大綬王朝開誤會鋪子的?”
確實是字面意思上的落在他“手上”了。
殷績已經說不出話來,奄奄一息。當然不是假裝,修道之人和純粹武夫,還可以跌幾境或出山或走江湖,他殷績一副肉體凡胎,有什麼可作偽的。
遠在中土神洲的大綬王朝,所有為殷氏扶龍、或是附龍的山巔修士,都是道心一震再震,紛紛心驚開始推衍起來,整座欽天監更是嚇傻了,原本氣勢如虹、穩如山嶽的一國氣運長柱,為何頃刻間搖搖欲墜?!
陳平安有意無意看了眼皇宮那邊,好像有些毫不掩飾的不耐煩了。
宋集薪也是有些煩躁,雖然他們倆隔壁鄰居,在泥瓶巷那邊從小就關係一般,但是至少知根知底,真是那種誰在自家院子放個屁隔壁就能聽著的。
皇帝殷績身後不遠處,那個始終雲淡風輕的曹略,他是大綬王朝唯一的外人。在桌上就坐在殷績身邊的曹略,此次來到寶瓶洲,是個人喜好。
他剛想要開口說什麼。
卻被年輕隱官眯眼斜睨,好像在說個道理,這裡有你說話的份?
你一個大端王朝的外人,此刻就只是寶瓶洲的遊客,確定自己分量足夠,有從中斡旋當和事佬的資格?
曹略只好暫時把話咽回肚子。
宋集薪猶豫了一下,說道:“國師,最好別給他殉國的機會。君王殉國,在史書上和百姓心目中,總能加分不少,可以按罪減一等算。不如要他當一個隔三岔五就下罪己詔的著名皇帝。”